周扒皮甫一踏入操場，那雙銳利如鷹隼的眸子便在人群中一掃，幾乎是瞬間就鎖定了略顯生澀的楊蔑。

沒辦法，整個乙字院的外院弟子，他哪個不認得？

突然多出來一個生面孔，在這群蔫頭耷腦的半大小子中間，簡直像是鶴立雞群一般顯眼。

“你，那個新來的，對，就是你，出列！”周扒皮下巴微抬，用那根常年不離手的細竹教鞭指了指楊蔑，聲音不大，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

常壽在旁邊暗暗給楊蔑使了個眼色，嘴皮子動了動，無聲地說了句“小心”，臉上卻是一副習以為常。

周圍的少年們也是精神一振，平日里被周扒皮練得死去活來，如今有個新人來分擔火力他們自然是樂見其成，不少人眼中都閃爍著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光芒。

楊蔑心中暗道一聲果然來了，面上卻不敢怠慢，依言從隊列中走了出來，站到了周扒皮面前學著其他人的樣子躬身行了一禮：“教習早。”

“嗯。”周扒皮從鼻子里應了一聲，上下打量了楊蔑幾眼，那目光仿佛要將他從里到外看個通透，“今日的晨練便從你開始，先教你站混元樁，也讓其他人溫故知新。”

楊蔑早從常壽那做好了功課，知道晨練先要站混元樁，這是術字門外院弟子入門必修的基礎樁功。

而這樁功講究的是“外撐八面，內實一體”，通過特定的姿勢調動周身氣血，鍛煉筋骨皮膜，培養內家勁力。

對于其他乙字院的弟子而言混元樁確實不算什么新鮮玩意兒，最晚入乙字院的也至少站了三五個月了，早已經過了最初那段最難熬的時期。

周扒皮顯然也知道這一點，他每天操練這群油鹽不進的老面孔也覺得有些乏味，如今來了個新丁自然是要好好調教一番，也好殺殺這小子的銳氣，順便給其他人提個醒。

“看好了！”周扒皮也不多廢話，親自給楊蔑做起了示范，“兩腳分開，與肩同寬，腳尖微內扣，雙膝微屈，松腰坐胯，含胸拔背，沉肩墜肘，雙手環抱于胸前，掌心向內，如抱一球，十指相對，指尖不過鼻，高不過眉，頭正項豎，下頜微收，舌抵上腭，雙目平視，凝神定氣……”

他的動作舒展而沉穩，每一個細節都清晰明了，配合著口訣講解，自有一股宗師氣度。

楊蔑聚精會神地看著，將每一個要點都牢牢記在心里，他前世雖然沒練過什么正經功夫但身體協調性還算不錯，加上穿越后這身體似乎也變得更為敏銳，周扒皮的示范他看得分明。

“看明白了？”周扒皮收了勢，目光如電般看向楊蔑。

“大致明白了。”楊蔑老實回答。

“那就站給我看。”周扒皮竹鞭一指旁邊的空地。

楊蔑走到空地上，回憶著周扒皮的動作要領，開始緩緩調整自己的姿勢。

兩腳分開，與肩同寬……腳尖內扣……雙膝微屈……

他一邊回憶一邊調整，動作雖然有些生澀但每一個細節都盡量模仿周扒皮的示范。

“膝蓋再彎一點！胯松下來，不是讓你撅屁股！”周扒皮的聲音在一旁響起，帶著幾分不耐。

楊蔑聞言，立刻調整。

“手肘再沉一些！肩膀放松！你那是抱球還是端盆？”

“頭，頭抬起來點，別跟斗敗的公雞似的！”

周扒皮嘴上雖然不饒人，但每句指點都直指要害，楊蔑也不著惱，依言一一修正。

說來也怪，或許是昨日看《算經入門》時【心流】狀態帶來的專注力提升，又或許是這具身體本身就有些習武的天賦，楊蔑對身體的掌控力比他自己預想的要好得多。

不過片刻功夫，在周扒皮連珠炮似的呵斥和指點下他的樁架竟然已經有模有樣，雖然還帶著新手的僵硬，但大體姿勢已然頗為標準。

周扒皮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這小子悟性倒是不錯。

尋常新丁沒個三五天連基本架子都找不準，這小子被他罵了幾句居然就站得七七八八了。

“嗯，勉強像點樣子。”周扒皮臉上依舊是那副兇巴巴的表情，語氣卻稍緩了些，“能快速抓住動作要領，算你小子有點靈性，不過，站樁站樁，光擺個好看的架子可沒用，重要的是能站得住，站得穩，動作不走形，氣血能貫通！”

他話鋒一轉，對著其他弟子喝道：“都看什么看！以為沒你們的事了？全體都有，起樁！”

眾弟子聞言不敢怠慢，紛紛散開，各自找了位置，擺開了混元樁的架勢。

一時間操場上除了晨風吹過的呼嘯聲，便只剩下眾人細微的呼吸聲。

周扒皮踱著步子在人群中巡視，時不時用竹鞭敲打一下姿勢不到位的弟子，口中罵罵咧咧卻也透著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但是他的注意力很快又回到了楊蔑身上。

在他看來，楊蔑這小子雖然悟性尚可但一看就是個沒底子的，身子骨單薄，氣血也虛浮。

這樣的樁功能堅持一盞茶的功夫不散架就算他燒高香了，恐怕自己一轉頭的功夫這小子的架子就得散了，心里也沒指望他能夠把今天站下來。

一般來說新來的弟子，一周之內能夠站好一趟樁就不錯了。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楊蔑的樁架直到現在依舊沒有半點變形的意思。

【你經受痛苦磨礪，獲得乞丐職業經驗值+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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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蔑咬著牙感受著雙腿傳來的陣陣酸麻，手臂也開始變得沉重，經驗值緩慢跳動，但這并非他此刻關注的重點。

乞丐職業賦予他的這兩個被動技能，此刻發揮了巨大的作用。

那股深入骨髓的酸痛感雖然依舊存在，卻仿佛被隔了一層，不再那么難以忍受，身體的疲憊感也在【堅韌】的作用下被壓制，讓他能夠反生理本能地保持著動作的標準不讓樁架輕易變形。

漸漸地當身體的初步不適感稍稍退去后，楊蔑嘗試著將精神集中，主動進入了【心流】狀態。

嗡——

仿佛有一層無形的屏障隔絕了外界的紛擾，周圍那些弟子的喘息聲，周扒皮的腳步聲，甚至風聲鳥鳴，都變得遙遠而模糊。

他的意識高度集中，全部貫注于自身的樁架之上。

雙腳如樹根般抓牢地面，膝蓋的彎曲，胯部的放松，腰背的挺拔，肩肘的沉墜，每一個細節都在他的感知中變得無比清晰。

他不再是刻意地去模仿某個姿勢，而是開始去感受這個姿勢本身所蘊含的力道和韻味。

隱約之間他感覺到一股微弱的氣流在體內緩緩流動，隨著呼吸的調整這股氣流似乎與天地間的某種氣息產生了微弱的共鳴。

他的身體不再是僵硬地對抗地心引力，而是找到了一種奇妙的平衡，仿佛整個身體的重量都被均勻地分散開來融入了大地。

“嗯？”周扒皮原本只是隨意地掃了楊蔑一眼，準備等他撐不住時再出言提點幾句，卻猛地停住了腳步，眼中露出了驚疑不定的神色。

他看出了些許門道。

這小子的樁架，在短短時間內竟然又有了十分微妙的變化。

不再是之前那種刻意模仿的空架子，而是多了一絲圓融，一絲沉穩，甚至一絲若有若無的“樁意”。

這小子，難道真是什么璞玉不成？

周扒皮心中暗自嘀咕，臉上的表情卻依舊古井無波。

他倒也不急著打斷，反而是起了幾分考較的心思，想看看楊蔑到底能堅持多久，又能領悟到什么程度。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按照外院晨練的慣例，一個時辰的晨練，通常是半個時辰站樁，半個時辰練拳，這樣輪換著來。

畢竟讓這些根底不厚的門外漢扎扎實實站一個時辰的樁確實有些難為他們了，外院的弟子練功可遠不至于上到這個強度。

然而眼看著半個時辰即將過去，操場上的其他弟子已經有不少人開始搖搖欲墜，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呼吸也變得粗重起來。

一些老油條仗著周扒皮沒注意，開始偷偷調整姿勢，放松一下緊繃的肌肉，或者稍微直一直酸痛的膝蓋。

“啪！”“哎喲！”

“啪啪！”“啊！”

幾聲清脆的鞭響和痛呼聲幾乎同時響起，周扒皮不知何時已經摸到了那些偷懶的家伙身后，手中的竹鞭精準地抽在他們的小腿或屁股上，力道不重卻足以讓他們疼得齜牙咧嘴，再也不敢有絲毫懈怠。

“哼！當老子眼睛是瞎的嗎？一個個的，樁都站不穩，還想學上乘功夫？做夢！”周扒皮冷哼一聲，目光如刀子般刮過眾人。

被他這么一通敲打，眾人噤若寒蟬，連忙收攝心神，老老實實地繼續站樁，只敢在心里叫苦。

而此時的楊蔑，卻仿佛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

汗水已經浸濕了他的額發，順著臉頰滑落，滴在腳下的黃土地上，砸出一個個小小的濕痕。

他的身體因為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而微微顫抖，肌肉的酸痛感如同潮水般一波波襲來幾乎要將他的意志淹沒。

但他依舊死死地撐著。

他的身體也到了極限，不過好在自己還有能超過極限的余地，相比身體上的痛苦，反而是精神上對抗本能這件事更加煎熬一些。

唯一不用擔心的是既然教習都不開口那就說明問題不大，就算自己超出極限去練，總歸也是練不死人的。

【你經受痛苦磨礪，獲得乞丐職業經驗值+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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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間，半個時辰的站樁時間早已過去，周扒皮卻遲遲沒有喊停。

操場上的氣氛變得越發凝重，除了楊蔑之外，大部分弟子的樁架都已經開始散亂，臉色也變得蒼白，全靠一股意志力在硬撐。

就連練了兩年半，底子相對厚實的常壽，此刻也是汗流浹背，雙腿抖得跟篩糠似的，此事一張胖臉憋得通紅，心中叫苦不迭：“我的娘唉，周扒皮今天這是吃錯藥了？怎么還不喊停啊……”

他偷偷瞥了一眼依舊穩如磐石的楊蔑，心中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這新來的楊師弟簡直是個怪物！

終于，當日頭已經升起老高，將金色的陽光灑滿整個操場時，周扒皮那低沉的聲音才再次響起：

“停！”

這兩個字，對于操場上的眾弟子而言，不啻于天籟之音。

“嘩啦——”

話音剛落，一大片人便如爛泥般癱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連一根手指頭都不想動了。

叫苦聲，呻吟聲此起彼伏。

常壽也是一屁股坐在地上，感覺兩條腿都不是自己的了，酸麻脹痛得幾乎要失去知覺。

然而在一片東倒西歪的身影中，楊蔑卻是最后一個收起架勢的。

他緩緩地吐出一口濁氣，感受著體內那股若有若無的氣流慢慢平息，然后才慢慢直起雙膝，雙手自然垂于體側，整個收勢的動作依舊從容不迫，標準無比，沒有絲毫因為長時間站樁后的狼狽。

雖然他此刻也是渾身酸痛，汗出如漿，但眼神卻異常明亮，精神也顯得格外亢奮。

周扒皮的目光一直落在楊蔑身上，當看到他連收勢都做得如此標準，一絲毫不掩飾的欣賞終于浮現在他那張嚴肅的臉上。

這小子，是個好苗子！

“你叫什么名字？”周扒皮走到楊蔑面前，語氣比之前緩和了不少，甚至帶上了一絲難得的溫和。

楊蔑定了定神，恭敬地回答：“教習，我叫楊蔑。”

“好，你很不錯。”周扒皮難得地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點了點頭，“下午你暫時不用去干活，先找我把另外的功課也先學全了再說。”

“是。”楊蔑有些詫異，不過心中也是稍微松了一口氣。

與此同時眼前忽然彈出來新的界面。

【你通過刻苦修習與領悟，成功掌握技能：混元樁lv1（0/100）】

【混元樁lv1：基礎樁功，略有小成。效果：微幅提升氣血上限，微幅增強身體協調性與平衡感，站樁時可緩慢恢復體力與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