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扒皮負手而立，聲音也帶上了幾分悠遠之意：“你可知人為何能立于天地之間，生生不息？”

楊蔑聞言一怔，這個問題未免也太過宏大，他一個初入修行門檻的少年，哪里能答得上來。

他搖了搖頭，恭敬道：“學生愚鈍，請教習指點。”

周扒皮似乎也未曾指望他能回答，只是自顧自地說道：“天地有靈，萬物有氣，而人生而稟賦天地之氣，其中最為根本的，便是一口先天一炁。”

“先天一炁？”楊蔑重復了一遍這個陌生的名詞，眼中充滿了好奇。

“不錯。”周扒皮點了點頭，繼續解釋道，“這先天一炁，乃是父母精血媾合，神與氣合，于胎中孕育而成，可以說是我們生而帶來的生命本源。

它藏于下丹田氣海之中，無形無相，卻又無處不在，滋養著我們的五臟六腑，維系著我們的生命活動。”

周扒皮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小腹丹田位置，又在空中虛畫了一個圓，“每個人，自打從娘胎里出來，體內便都蘊含著這口先天一炁。

尋常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飲食起居，生老病死，這口先天一炁便在不知不覺中隨著年歲增長，七情六欲，外感內傷而逐漸消耗，待到這口炁耗盡了，油盡燈枯，人也就到了大限。”

楊蔑聽得入神，這些道理聽起來玄之又玄，卻又似乎暗合某種天地至理。

“那……修行之人，與這先天一炁又有何干系？”楊蔑忍不住問道。

周扒皮贊許地看了他一眼，道：“所謂修行，千門萬法，追根溯源，很大一部分便是在這炁字上做文章。

普通人雖然生來就有這先天一炁，但渾渾噩噩，根本無從感知，更談不上運用，他們只能任由其自然消耗，如同抱著金山卻不知如何取用一般。”

“而修行者則不同，”周扒皮的語氣微微提高了幾分，帶著一絲傲然，“通過特定的法門，如站樁、吐納、導引，先要做的便是感知到體內這股先天之炁的存在。

這一步看似簡單，實則萬中無一，多少人窮其一生，也未必能真正感受到那股若有若無的炁感。”

“而當你能夠清晰地感知到這股先天一炁，并且能夠通過意念對其進行初步的引導和掌控，那便算是真正踏入了修行的門檻，可入九品識炁之境，成為了世人所稱的練炁士。”周扒皮一字一句地說道，聲音雖不高，卻擲地有聲。

練炁士！

這三個字如同晨鐘暮鼓般在楊蔑心中敲響。

楊蔑未曾真正接觸這個世界的修行之人，原本一直以為所謂修行便是飛天遁地，移山倒海，卻沒想到最基礎也是最關鍵的一步，竟然是感知和掌控自身體內那股與生俱來的“炁”。

“而我術字門的兩大絕學之一，名為一氣歸元，便是一套系統完整的練炁之法。”

周扒皮的臉上露出一絲自豪的神色，“其核心便是將這散布于周身，日漸消耗的先天一炁，重新凝聚，培養，壯大，使其歸于丹田本源，最終達到煉精化炁，煉炁化神，煉神還虛的境界。

這套功法博大精深，共分為養法、練法、打法、心法四個部分。”

“養法，便是你所學的混元樁。”周扒皮指了指楊蔑，“混元樁看似簡單，實則是培養炁感，穩固根基，滋養先天一炁的不二法門。

樁功站得越深厚，你體內的炁便越充盈，根基也越穩固，日后修行其他功法才能事半功倍。”

“而練法，便是你方才所學的那套氣合拳。”周扒皮接著說道，“氣合拳，以拳架引導氣血運行，將樁功養出的內炁與肢體動作相配合，練習內外三合，使炁能夠隨心意流轉于周身經絡，達到以氣催力，力隨意發的效果。”

楊蔑這才徹底明白為何自己打氣合拳時總覺得少了點什么，缺的正是這能將拳架與內炁完美結合的“練”之功。

周扒皮看著楊蔑若有所思的模樣，滿意地點了點頭，繼續道：“這養法與練法，是一氣歸元的基礎，也是外門弟子所能接觸到的核心。

它們雖然算不上本門最精深的秘傳，但卻是打牢根基，踏入練炁士門檻的關鍵，只有將混元樁和氣合拳練到一定火候，真正養出內炁，并能初步運炁于拳，才有資格接觸到后續的打法和心法。”

“至于打法，顧名思義，便是將練成的內炁運用于實戰搏擊的法門，一招一式都蘊含內勁，威力遠非尋常拳腳可比，而心法，則是一氣歸元最為核心的秘傳，涉及到如何進一步凝練內炁，沖擊關竅，提升修為境界的法訣，那便只有成為內門弟子，并且得到師門認可，才有機會習得。”

周扒皮一口氣將一氣歸元的梗概和盤托出，楊蔑聽得心馳神往。

養法固本，練法運炁，打法御敵，心法提升，這一氣歸元果然是一套完整而精妙的修行體系。

“原來如此，”楊蔑長長舒了一口氣，感覺眼前豁然開朗，對修行的道路也有了更為清晰的認知，“多謝周教習解惑，學生明白了。”

周扒皮見他一點就透，眼中贊賞之色更濃，但口中卻道：“明白就好，莫要好高騖遠，修行之路，一步一個腳印，根基最為重要，你悟性雖好，但切不可因此而驕矜自滿，懈怠了修行。”

“學生謹記教誨。”楊蔑鄭重應道，隨后忽然想起周扒皮之前所說，一氣歸元是術字門的兩大絕學之一，那便意味著還有另一門與之齊名的絕學。

“周教習，”楊蔑好奇地問道，“您方才說一氣歸元是我術字門兩大絕學之一，那另一門絕學又是什么呢？”

聽到這個問題，周扒皮原本嚴肅的臉上，竟是罕見地浮現出一抹難以掩飾的驕傲與自豪，連帶著腰桿都似乎挺直了幾分。

他頓了頓，仿佛在醞釀情緒，才緩緩開口，聲音中帶著一股油然而生的崇敬：“另一門，那便是我術字門真正名揚天下，震懾四方的根本——玄妙莫測的奇門術法！”

楊蔑心中一震，這個名字他并不陌生，前世的各種小說演義中，奇門遁甲之術往往都與神機妙算，呼風喚雨聯系在一起，自己一直十分好奇。

周扒皮眼中閃爍著精光，得意的說道，“天下修習奇門術法的門派何其多也，符箓、陣法、占卜、星象，各有傳承，各有玄妙。

但是，敢以術字作為自家門派名號的，縱觀古今唯我術字門一家！”

“只因我術字門所傳承的，乃是九宮奇門之術，早已將奇門一道推演至登峰造極之境！”

如果說一氣歸元是強身健體，提升個體戰力的法門，那么這九宮奇門便是溝通天地，運用宇宙法則的無上妙術。

然而就在楊蔑心潮澎湃之際，周扒皮卻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及時地給他潑了一盆冷水。

“不過這離你還遠得很，”周扒皮瞥了他一眼，語氣恢復了平日的嚴厲，“那九宮奇門之術，博大精深，玄奧無比，對修習者的天資、悟性、心性要求都極高，莫說是你，便是內院那些天資出眾的弟子，能得其皮毛者也是寥寥無幾。”

楊蔑聞言心中的激動稍稍平復了一些，也明白周扒皮說的是實話。

自己如今連內炁都尚未練出，連練炁士的門檻都還沒真正邁過，去想那神乎其神的九宮奇門確實是有些好高騖遠了。

“你若真對奇門術法有興趣，便好好將那些算學琢磨明白了。”周扒皮話鋒一轉，指了指學堂的方向，“我術字門的九宮奇門，其根基便在于精深無比的數算之學。”

“數算之道，乃是理解天地至理，推演萬物變化的鑰匙，奇門遁甲中的排盤布局，吉兇推斷，無一不依賴于繁復的計算和嚴謹的邏輯。數算精通之人，未必能掌握奇門之秘，但是能夠真正掌握奇門之術者，其數算造詣必然已經達到了融會貫通，爐火純青的境界。”

楊蔑深吸一口氣，將心中的雜念摒除，鄭重地對周扒皮躬身行了一禮：“多謝周教習指點迷津。”

“嗯，你能如此想，甚好。”周扒皮的語氣也緩和了不少，“今日便到此為止，你且回去好生修習，若有不明之處，可隨時來問我，記住，練功不可一蹴而就，需持之以恒，循序漸進。”

“是，學生告退。”楊蔑再次行禮，這才轉身離開了操場。

望著楊蔑離去的背影，周扒皮站在原地，久久未動，那張黝黑嚴肅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罕見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