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揉著后槽牙跟著眾人往堂屋走，鞋跟碾過地上的黑血，黏糊糊的像踩了坨沒燒透的漿糊。

陳大牛的木棍還滴著血珠，啪嗒啪嗒砸在青石板上，倒比剛才沈云飛的威脅更讓我心里發緊——這孫子說玄陰洞見，可不是隨便放狠話。

“觀棋哥，你看我撿的！“林飛鴻舉著塊焦黑的碎布沖過來，上面還沾著幽綠的磷火，“剛才沈云飛那黑霧燒的，聞著跟咱們上次烤糊的靈米餅一個味兒！“他湊過來要遞，被我一把拍開：“別湊這么近，幽冥宗的邪術沾身難洗。“話是這么說，我還是瞇眼瞅了瞅——碎布邊緣繡著朵半開的曼陀羅，是幽冥宗內門弟子的標記。

堂屋門吱呀一聲被老張頭推開，他捂著腰先進去，炕桌上還擺著昨晚沒收的茶盞，茶梗沉在杯底，像幾根枯掉的靈草。

小梅把撿來的靈草往桌上一倒，銅盆叮當作響：“那黑霧腐蝕靈草太快了，要不是我提前布了聚靈網，半株都剩不下。“她指尖拂過一株焦葉，突然眼睛一亮，“哎？

這株還留著點根須！

等我拿靈露養養，說不定能析出幽冥宗的邪術配方。“

“先喝口粥。“陳大牛把陶碗往我手里一塞，粥里浮著枸杞，紅得像他剛才砸沈云飛時漲紅的臉，“嬸子聽說咱們打架，特意多放了紅棗。“我吹了吹熱氣，突然想起老爹常說“打架傷氣，熱粥補氣“，喉結動了動，到底沒把“下次別用木棍，老爹新制的破邪釘在柜頂第三層“說出口——這憨貨要是知道我藏了寶貝沒給他，能蹲我門口哭半宿。

“觀棋，“老張頭摸出煙桿，火折子擦了三次才點著，“沈云飛急著走，是因為早課鐘？“他吐了口煙，煙霧里眼睛亮得像星子，“青蚨城的早課鐘能鎮邪祟，幽冥宗的邪術怕這個。

可玄陰洞在城外三十里，沒這鐘......“

我把碗往桌上一放，粥濺出幾滴，在木紋里洇成小湖：“所以他選玄陰洞。

那地方背陰，靈氣亂，正適合他玩陰的。“手指無意識敲著青銅匣，封皮上的黑血已經凝成塊，摸著像塊硬糖——古籍還在，這是萬幸，但沈云飛盯上的可不止這東西。

“要不等我爹回來？“林飛鴻突然縮了縮脖子，“他上次去云州買靈米，說三天后到......“

“等不了。“我打斷他，“沈云飛敢單槍匹馬闖咱們院子，說明幽冥宗最近有動作。

要是等我爹回來，黃花菜都涼了。“其實我沒說的是，老爹走前特意交代“觀棋要是能自己解決麻煩，回來給你買十斤糖霜山楂“——這老小子總拿糖哄我，可這次，我偏要給他掙個大的。

“那咱們得先摸清楚玄陰洞的底。“林飛鴻突然坐直，短刀在桌上劃出道白印，“上次我跟我爹去玄陰洞收皮子，看見洞外有陣旗，紅底黑紋的，看著邪乎。

要是不摸清布局，咱們沖進去就是送菜。“

我眼睛一亮——這小子平時大大咧咧，關鍵時候倒記著細節。

轉頭看小梅，她正把焦靈草往玉瓶里塞，聞言抬頭：“我能通過靈植痕跡找陷阱。

幽冥宗的邪術傷靈草，草根會發黑，跟被蟲蛀了似的。“

陳大牛立刻搓了搓手：“我護著小梅！

上次在萬寶閣后巷，三個搶靈米的混混，我一棍子全撂倒了！“他說這話時脖子上的青筋直跳，像條粗繩子，倒真有幾分唬人的架勢。

“行。“我一拍桌子，震得茶盞跳了跳，“大牛小梅現在就去，日頭落山前回來。

記著，別跟幽冥宗的人硬磕，看清楚洞外有幾個哨崗，陣旗插在哪兒，就行。“

小梅把玉瓶往腰間一掛，從袖里摸出個綠瑩瑩的草環：“這是引靈草編的，能遮點氣息。“她沖我眨眨眼，“要是遇到麻煩，我讓靈蝶傳信——你上次給我的靈蝶，還在窗臺上養著呢。“

陳大牛抄起木棍就要往外走，走到門口又折回來，從懷里掏出個油紙包：“嬸子給的糖糕，留著路上吃。“他把油紙包塞給小梅，耳尖紅得像要滴血，“甜的，頂餓。“

門“吱呀“一聲合上，堂屋里突然靜了。

老張頭的煙桿“吧嗒吧嗒“響，林飛鴻把短刀翻來翻去，刀刃映著他發亮的眼睛。

我盯著墻上老爹畫的《青蚨城地圖》，手指順著玄陰洞的位置劃過去——那地方標著個骷髏頭，是老爹上次喝酒時畫的，說“這地兒邪性，觀棋別去“。

“老張頭，要是咱們摸清楚了陣旗位置，你能破嗎？“我轉回頭。

老張頭把煙桿在桌沿敲了敲，煙灰簌簌落在“玄陰洞“三個字上：“破陣不如亂陣。

我這兒有你爹給的'迷蹤陣圖'，能把真路假路攪成一鍋粥。

到時候幽冥宗的人自己都找不著北，咱們趁機摸進去......“他突然壓低聲音，“那古籍里的東西，說不定就藏在玄陰洞最里頭。“

林飛鴻猛地站起來：“對！

上次我聽萬寶閣的賬房說，幽冥宗最近總往玄陰洞運箱子，用黑布蒙著，沉得要四個修士抬。“他掰著手指頭數，“初一運了三箱，初五運了五箱，說不定......“

“說不定是他們搶來的靈物。“我接上話，心里像揣了只蹦跶的兔子——要是能端了幽冥宗的老巢，青蚨城的市井修士就能多幾分底氣。

老爹常說“市井修真要抱團“，這次，我偏要讓那些眼高于頂的家族修士看看，咱們這些沒背景的，也能掀翻他們的牌桌。

正說著，院外突然傳來狗叫。

大黃的嗓門兒粗得像敲鑼，接著是“哐當“一聲，像是誰踢翻了菜筐。

林飛鴻抄起短刀就要沖出去，被我一把拽住：“別急，是小梅他們。“

門“砰“地被推開，陳大牛的腦袋先探進來，臉上沾著草屑，木棍上掛著片蛛網：“觀棋，玄陰洞外的哨崗......“

“不止哨崗！“小梅跟著擠進來，發間的草環歪了，手里舉著片黑布，“我們在洞后林子發現這個——幽冥宗的二長老跟三長老打起來了！

二長老說沈云飛急著動手會壞了大事，三長老罵他膽小，還說'再拖下去，那些被吸了精元的修士家屬要反了'！“

我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林飛鴻湊過去看黑布，突然驚呼：“這是幽冥宗內門的令旗！

二長老的令旗是鑲金邊的，這片......“他指著黑布邊緣，“金邊被撕了一半，像是拉扯時扯的！“

老張頭瞇眼摸了摸黑布：“有股陰煞氣，是剛撕的。“他抬頭看我，煙桿在手里轉了個圈，“觀棋，這是個機會。

幽冥宗內部不穩，咱們要是能......“

“打入內部。“我接口，喉嚨發緊。

窗外的陽光正爬上墻，把“玄陰洞“三個字照得發亮，“他們不是在鬧分歧嗎？

咱們就給這把火再添把柴。

等下個月十五......“我突然笑了，“沈云飛要咱們去玄陰洞，那咱們就去——不過不是去被吸精元，是去拆他的老窩。“

小梅把黑布小心收進袖里：“我今晚就用靈草汁仿造二長老的令旗，保證跟真的一模一樣。“

林飛鴻摸著短刀笑：“到時候我扮成送物資的小修士，往他們酒里下點老爹的'醒神散'——幽冥宗的人喝了，保管脾氣更暴。“

老張頭敲了敲桌角：“迷蹤陣我今晚就畫，保證讓他們找不著北。“

我望著窗外漸斜的日頭，青銅匣在懷里發燙。

老爹常說“養崽要養到能拆家“，這次，咱們拆的可不是普通的家——是幽冥宗在青蚨城扎根二十年的老巢。

院外傳來大黃的叫聲，這次多了幾分歡快。

我摸了摸腰間的短刀，破邪紋在陽光下泛著微光。

下個月十五，玄陰洞......沈云飛，你準備好接咱們的“大禮“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