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去多久，半醒半睡之間，陸臨江只聽得火燒柴火的噼啪聲響。

一簇火堆，不知何時在身邊上升起，散發陣陣暖意。

孫祝正在邊上燒著熱水，烤起了干餅。

見到陸臨江醒來，遞上一塊，自己則是扭頭擦拭起了土地神的牌位。

雖說已經被雨水洗刷過一遍了，但孫祝還是一絲不茍，認真擦拭，不放過任何一個邊邊角角。

“有心了，本以為長久沒人照顧，廟內應當灰塵四起……”

“不礙事，只是順手而為罷了。”

陸臨江擺擺手，接過干餅就著熱水吃了起來。

粗糧做成的餅子，口感粗糙，吃起來甚是費勁，難以下咽。

喝了幾口熱水勉強咽下。

頓時，喝過酒后，腹中火燒火燎的感覺，被壓了下去。

孫祝看著手中牌位，眼神復雜。

“你是不是覺得我不可理喻，對著一個從來沒有顯靈過的土地神，如此虔誠。”

陸臨江搖搖頭，說道。

“孫老先生這般誠心，乃是值得敬佩之人，在下又怎么會嘲笑孫老先生。”

沉默良久，孫祝將牌位恭敬放回原位。

“他們都笑話我，問我在青虞城落難之際，土地神到了哪里，問我在兒子慘死，兒媳孫兒作為血食之時，土地神又去了哪里。

可誰又能想到，建起這土地廟，并非土地神本意，也并非我意。”

看著陸臨江疑惑的樣子，孫祝開口解釋起來。

“最初我只是位普通漁民，在三十年前清江河的水災中不慎落水，被一只能夠口吐人言的巨龜救起。

為了感謝這龜仙，我在家中搭建了牌位祭拜它，不知怎的，莫名就傳成了城中土地。

待到回過神來之際，土地廟已經建成，我成為了廟祝，沉浸這受人追捧的感覺……”

一番娓娓道來之下，這土地廟為何沒有神像的原因，陸臨江也算是弄明白了。

合著是怕別人不信，所幸就不立雕像了。

“孫老先生真是坦誠，為何要對我說這些？”

孫祝撫著胡須，頗為自得。

“老夫當了半輩子廟祝，什么人沒見過，像是閣下這般的，倒是第一次見。”

本就因修習龜息功，頗有一番氣象的陸臨江，配合這綿長水運，儼然有幾分出塵仙氣。

“老先生此番來到土地廟，就是為了擦拭一番牌位嗎？”

陸臨江問道。

“那倒不是，小伙子，這清江河鬧得水災，和三十年前一模一樣，我覺得土地大人就要再次回來了……

屆時我也活不長久了，不如讓你來當這個廟祝如何？”

連連擺手拒絕，如今得到清江河下游全數水運，叫做半個清江河主也不為過分。

這莫須有的土地神廟祝，如今還當真配不上他了。

不過這土地神要回來的消息，倒是令陸臨江十分感興趣。

若是這孫祝說的都是真的。

那么找到這龜妖，說不定還能夠知曉些清江河變故，還有那陸躍霄的去向。

同孫祝接著聊了聊青虞城中的往事，便相互道別，打算回到城主府中休息一晚，便前去清江河探查。

踏著暮色，迎著漸漸小去的雨水，陸臨江回到城主府中。

青虞城之中暫時穩定了下來，除卻清江河水患之外，再無其他大事發生。

徐梓心難得空閑，能夠坐下來好好吃一餐晚飯。

雖說是城主府，一城之中最為尊貴的地方，除了府中房屋建的好些，其余的城中百姓來說，幾乎沒有多大差別。

幾個白面饅頭擺在陸臨江面前，搭配著一碗魚湯，這便是晚餐。

“陸先生，招待不周還望海涵，青虞城剛過如此大劫，又遇水患，城中實在是拿不出更多東西了。”

徐梓心滿臉歉意，張口說道。

“無礙。”

陸臨江的心思卻不在這飯桌之上，問起清江河的情況，想向著徐梓心打聽一番。

本應是前幾任城主在任時期的事情，陸臨江也未曾在藏書閣中發現記錄。

做好了無功而返的打算。

誰料徐梓心離開片刻，返回房中，從中拿出一本地方志來。

原來這青虞城地方志乃是一脈相傳，不曾有專門的人負責，都是由城主編撰而成。

這青虞城自從建立之初到如今，共有甲子時光，不曾斷過記錄。

“對于這清江河動蕩一事，徐城主不曾從地方志上發現什么嗎？”

徐梓心緩緩搖頭，對于這清江河發生的怪事，這些天她一直在搜尋相關線索，皆是沒有頭緒。

只注意到上次清江河動蕩不知為何平息，之后卻突然出現一個土地廟。

按照大乾律法，私自祭拜野神要遭受刑罰，受五十大板。

說來巧合的是。

那任城主，秉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打算，看著土地廟雖然已經建好，卻沒有神像。

這土地神也從來沒有顯靈過。

覺得這只不過是百姓愚昧，供奉了個虛假的土地神。

也就沒有過多理會，隨著時間推移，土地廟自然而然便荒廢了。

之后的幾任城主，再也沒有人注意過這土地廟。

直到如今，清江河又發生水患，這才想起土地廟一事。

陸臨江挑了挑眉頭，按照這地方志來看，那孫祝倒是沒有誆騙自己，原本對于孫祝所說的那些，還略有懷疑。

如今與地方志對照之下，也并無多大差別。

心下對于清江河一事，心底更有了幾分把握，這不僅關乎著青虞城百姓生活，自己這漸漸流失的水運，說不定也能得到解決。

看著前路逐漸明確起來，陸臨江不由得長舒一口氣。

卻也不敢妄下定論，說自己能解決清江河一事，只能安慰徐梓心，能夠試圖去嘗試解決水患。

在徐梓心一番感恩戴德后，回到了房內，為明天去尋找龜仙做準備，養精蓄銳調養一番精氣神。

根據這些情況跟來看，這龜仙能算得上是個好妖。

防人之心不可無，多些準備總是沒錯的。

若是那土地神對自己圖謀不軌，也不至于毫無防備。

不再多想，盤膝端坐床上，開始今日份吐納。

陸臨江隱隱察覺到，若是自己再勤加練習，這龜息功怕是會發生些意想不到的變化。

放松心神，感受著無時無刻在體內自行流轉的內力。

拋開雜念，讓自己入定，思緒清明之下，一時間忘記記錄自己吐納的時間。

不知不覺間，只是吞氣入腹，時間就超過了兩刻之久。

腹中內力極度凝實之下，竟好似被壓縮成液體般，在丹田凝聚。

身體好似有經脈被打通，再度凈化身軀，從毛孔中排出一縷縷腥臭的污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