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浴室的沖水聲，屋外行人的喧囂聲，如同民鈸一樣將顧錚夾在中間。

現在的成功，如同烈火烹油，看似光鮮，實則缺乏底蘊。

一不小心，就是萬劫不復。

跟石誠一樣，顧錚也擔心自己的資金鏈斷裂。

他們現在手里，算上之前做水貨生意，和黎菲菲的投資，一共還有接近兩百萬。

這段時間的利潤，除去開深城店鋪的消耗，大概還能結余20多萬。

這個數額是大，但顧錚的開銷，也大。

工廠的房租水電，工人工資，每個月就接近十五萬，

店鋪的開銷每個月更是接近三十萬，

要是流水不好，這些錢也就夠小半年的開銷。

而這小半年，也是石誠給他定下的生死線。

要是走上了正軌，那就活，

要是出了什么岔子，那就死。

看來，引進動畫片的事情勢在必行了。

只有持續不斷的廣告，才能讓產品的熱度繼續下去，

只有讓全國都看到自己的廣告，才能把商品賣遍祖國的大江南北。

去每個電視臺打廣告，花費太大，不現實。

“我要當歌星”也不能無休止的重播，那也不現實。

選秀，就像一陣風，過了就沒了。

但是動畫片，則可以循環播放，就算是《小蝌蚪找媽媽》這樣簡單的故事，也能放個十幾年。

這樣一來，就相當于插入的廣告循環播放了十幾年。

簡直是完美的花小錢辦大事。

而且當下，就有一部完美契合顧錚要求的動畫片，

那是一部看了都說好，但又不好意思說自己看過的動畫片，

它的名字叫《美少女戰士》。

當晚，顧建國回家后，顧錚便借了他的大哥大，興奮的給石箐秋打去了電話，詢問電視臺可否播出私人引進的動畫片，

石箐秋的回答很簡潔，三個字——不可能。

她雖然沒看過這個，但是她告訴顧錚，光審核，就要三個月，而且還不一定過，

這其中需要批復的部門太多，只要有一個不行，那就通不過。

石箐秋還說，上一次他們播放“我要當歌星”的時候，廣深電視臺看在她的面子上，一路大開綠燈，

不然這個節目連審批都過不了。

然而臺長一開始，還是因為這個事情被上面批評了，

直到后續的收視率上來了，上峰才沒有繼續追責，

如果說“我要當歌星”是在擦邊的話，

私自播放動畫，那就是在紅線上跳舞。

這事兒，絕不可能。

顧錚還不死心，他有打給了黎菲菲，詢問香港的電視臺是否有播出的可能，

黎菲菲倒是沒把話說那么死，只說先問問。

顧錚忐忑的坐在沙發上，他有些懊惱。

他沒有接觸過這個行業，直到現在，他才發現自己有些天真了。

這事兒，有些難。

“不行嗎，錚哥兒？”耗子在一旁問到。

顧錚點了點頭，“是我把這事兒想簡單了。”

“那咱們的玩具廠還開不開？”

顧錚思考了一下，嘆了口氣，“暫緩吧。”

耗子沒再問了，想來也有些失望。

“要不去喝兩杯？”耗子察覺到了顧錚的情緒，出言安慰到，

此時是晚上十點，很多的下班的員工正從工業區走出來，

工業區的外面，多的是賣夜宵的小攤販，

他們為這些疲憊的人，提供快樂。

顧錚思考了幾秒鐘，站起身來，“走，吃宵夜去。”

“好叻。”

耗子一下從床上彈了起來。

“動畫不行，咱可以打廣告啊，要不先問問打廣告多少錢？”

耗子一邊擼串兒，一邊說道。

顧錚想了想，現在也沒別的辦法維持品牌的熱度了，只能播放廣告了。

于是他又給石箐秋打去了一個電話，咨詢了起來。

廣深電視臺的報價倒是能接受——三十秒，冠名電視劇，一個月10萬左右。

就當顧錚準備咬咬牙出錢的時候，石箐秋告訴了他一個很不好的消息。

“好的時段，好的節目，都被我阿爸包了。”

顧錚如遭雷擊，差點筷子落地。

然而，更壞的消息還在后面，

石箐秋旁敲側擊的從他二哥那里打聽到，她的父親，石誠，也搞出了一個品牌，要和顧錚一爭高下。

這下，不用想也知道，石誠終于準備利用自己的資金優勢，全面復制顧錚的手段了。

廣告開路，品牌跟上。

真是好手段啊！

一方面通過大兒子來接近自己，讓自己貸款開店，

一方面又讓二兒子來和自己競爭，打垮自己，

到時候，“我要當歌星”的熱度一過去，

“錚潮”的影響力一下降，再加上有了競爭對手，銷量很快就會下降。

那時候，顧錚的資金鏈必斷無疑。

然后石誠出面收購這個牌子，

到年中暑假的時候，再來一波選秀拉回熱度，再和他自己的牌子形成差異化經營，

到時候，等待石誠的，只有一個結果，那就是全面勝利！

就算退一萬步說，他的牌子就算起不來，

但“錚潮”也別想好過！

等到顧錚的資金鏈斷裂后，石誠再次收購，還是能得到“錚潮”。

對顧錚來說，最壞的結果就是石誠的牌子起來了，而“錚潮”的熱度過去了，

到時候，石誠絕不會收購“錚潮”，而是會落井下石，

那么顧錚，這個創始人，就會變成背著無窮債務的過街老鼠，再也無法在陽光下生活。

“這個老狐貍。”

顧錚暗罵一聲，然后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工業區的路燈并不昏暗，坐在拐角處小凳上的顧錚甚至能看清來往行人的臉，

離得近了，還能聽到他們說話的聲音。

“嘿，三組新來的湘南妞兒可真水靈。”

“嗨，還沒質檢的云姐漂亮。”

“不是吧，你啥眼光？”

幾個穿著條紋衫的小年輕路過，他們激烈的討論著哪個妹子漂亮。

顧錚默默的收回了視線，這才是年輕應有的狀態啊。

反觀自己，都快愁出白發了。

怪不得石誠才五十不到就兩鬢花白了，想來是操心操的。

石誠平時確實挺操心的，但是今天，他開心得很，

笑意甚至都快從他那張撲克臉上溢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