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凜凜，獨回望前塵舊事，

現已看透，不再自困，

少年人，灑脫做人。

......

從耗子家出來后，顧錚哼著小曲兒便回了家。

此時已是晚上九點。

打開門，

原本依偎在一起看電視的父母瞬間分開，

夏國人的含蓄，在此刻被表達的淋漓盡致。

“錚錚，你回來啦？”黃曉梅往旁邊挪了挪。

顧錚心里好笑，這爸媽也有害羞的時候啊，

“你手里的拿的是啥？”顧建國也不自覺的往旁邊挪了挪。

顧錚也不答話，將手里的包遞給了父親，“打開看看？”

“什么玩意兒，整得神神秘秘的，讓我看...”

顧建國的“看”字還沒說完，便被包內碼放的整整齊齊的鈔票晃花了眼。

他伸手摸了摸，確實是鈔票的感覺。

“曉梅，把燈開亮點兒。”顧建國的手有點顫抖了。

他倆看電視的時候，一般就開個小臺燈，屋里的大燈那是萬萬不會開的，

那玩意兒功率太大，費電。

黃曉梅聞言趕緊去開了燈。

房間內一下亮了起來。

“怎么樣，爸，我沒騙你吧！”顧錚坐到旁邊的單人沙發上，沖著父親笑了笑。

“這是四千塊！”顧錚又說到。

顧建國將鈔票倒了出來，翻來覆去的看了看，

油墨的光彩在燈光的照射下變換著色彩，透出五彩斑斕的光，

這真是世界上最美麗的色彩。

“錚錚，”黃曉梅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了，“你沒做犯法的事兒吧？”

“沒呢媽，你兒子怎么會那種事。”顧錚不以為意的說到，

“真的？”

“真的！”

“那...你這趟出去，真的就賺了這么多？”

她總感覺不放心，這正經生意，哪能賺這么多。

“真的，大的還在后頭叻！”

顧錚笑了笑，他轉身進了自己的小隔間，從枕頭下把兩塊表拿了出來，

“爸，媽，”顧錚一手一支表，“我還有禮物送給你們！”

見父母還沒回過神來，顧錚自顧自的拉過父親的手，取下了舊表，將那塊棟方表帶在了他的手腕上。

又拉過母親的手，將那塊長方形表盤的表戴在了母親手上。

直到這時，老兩口才終于回過了神來，他們神色復雜的看著顧錚。

黃曉梅看了看眼前這個兒子，又低頭看了看手上的表，

此刻秒針剛好走過原點，表盤旁的水鉆閃耀的有些刺眼。

他的眼眶有些潤了，面前的兒子變得有些陌生，他...好像長大了。

顧建國同樣驚訝，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手上這表他知道，吳廠長戴的就是這個牌子的表，只是表盤要大一些。

他吧手腕舉到眼前反復看了又看，

又把表放到耳邊聽了又聽，

那“軋軋軋”的走時聲讓顧建國一時間竟有些恍惚，

他做夢也沒想到自己能帶上這么好的表。

“你...”他看了一眼兒子，同樣不知道該怎么開口了。

顧錚對著父親眨了眨眼，“爸，現在離兩個月還有差不多一個半月，我可要贏了喲。”

“你到時候可別不認賬哈！”

“哼，你這臭小子，掙了點錢狂的沒邊兒了。”

“哈哈，”顧錚拿起父親的舊表戴在了自己手腕上，“這舊表就給我先戴戴吧。”

“拿去拿起。”顧建國擺了擺手。

以顧錚對他父親的了解，父親肯定舍不得戴著新表去干活兒。

既然這樣，索性自己把舊表拿了，反正自己也沒表。

“小子，你再說說你這都賣了些啥，掙這么多錢？”顧建國終于回過了神來，

他挪了挪屁股，拍了一下顧錚的大腿。

“昨晚不都說過一遍了嘛。”顧錚故作矜持，

“再說說！”顧建國沒好氣的說到。

“好吧...”

顧錚只得又詳細的講述了一遍這趟旅途，當然，電視機的事兒他沒有說，路上的艱辛他也沒有說。

顧錚一邊講述，顧建國時不時的提一些問題，

講著講著，顧錚發現父母的眼神有些不一樣了。

那是一種認可的眼神，

他突然明白了鼓勵式教育的意義，

做人，不管多大，最需要的永遠是父母的認可。

自豪的感覺油然而生。

明亮的房間中，時間緩緩流淌，顧錚的講述也到達了尾聲。

當顧錚講完最后一個字的時候，老兩口沉默良久，仿佛在回味著什么。

“顧錚，你長大了，爸老了不中用啦，”顧建國摩挲了一下表盤，“幫不上你了，以后的路，得靠你自己走了。”

聽到父親的話，顧錚又自豪又心酸，

像他這種家庭的孩子，六親少力，

想要出人頭地，是多么的不容易，

然而今天，他終于邁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屋內的燈光在父親新表的表盤上投下一圈光暈，

電視里響起了電視劇的片尾音樂。

“不說這些了，”顧錚抹了抹眼角，

“爸、媽，”顧錚晃了晃手腕，適應了一下這塊陪了父親半輩子的手表，“我有個新計劃，要不你們聽聽？”

“哦？”

顧錚整理了一下思路，說了一下自己在服裝市場上的所見所聞，

末了對黃曉梅說道：“媽，咱們也可以弄個家庭作坊，找些人手，咱們做了衣服自己賣！”

“咱就把工齡買斷金折算成縫紉機，在家就能開工！”

“到時候做好了直接就拿去批發市場賣去。”

顧錚的話讓黃曉梅有些猶豫，她看了顧建國一眼，

顧建國此刻也拿不定注意，雖說顧錚已經證明了自己有點能力，

剛說的方案聽起來也確實可行，但是一輩子呆在國企的他們依然覺得外面的錢不好賺。

他倆和絕大部分下崗工人一樣，都還抱有一絲幻想，

要知道，服裝廠的工人們雖然名義上下崗了，但都還沒有簽訂補償協議，都還在扯皮。

工人們都對協議里面的工齡買斷金感到不滿，

要知道，以父母超過20年的工齡來算，買斷工齡的話，一人只有一萬。

但是買斷后，后續的各種問題，各種保險，廠里就不管了。

所以這玩意兒叫買斷金，買斷的是工人們為廠奉獻的前半生，一萬顯然是少了。

況且，只要不簽訂補償買斷協議，廠子里就必須繼續繳納這一部分保險，

他們從心底下也會認為自己還是廠子的一員。

這是一種身份認同。

但是顧錚知道，就算這一萬，也根本不可能領全。

廠子效益差，財政也困難，上輩子父母加起來領了一萬二，而且還拖了好幾年。

與其這樣，還不如將買斷金全部折算成縫紉機，就算按照500一臺的折舊價，也能領不少了。

最關鍵的是縫紉機是現成的，而且現在還沒被人盯上，只要你想要，明天就能領出來。

而且廠里的領導還會很高興，畢竟你不吵不鬧的下崗了，那簡直是天賜政績。

要是所有人都順順利利的下崗了，那廠長都是要被作為典型表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