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護車將昏迷的黃家三兄弟拉走后，

錢局長終于姍姍來遲。

他們一行三人，在車間晃了一圈后，便被顧錚請到二樓喝起了茶。

期間誰也沒有談員工鬧事的事兒，

幾人天南海北的聊了幾句后，錢局長便借口有事提出了告辭。

“錢局，今天招待不周，過兩天我擺上一桌，咱們好好聚聚。”

顧錚一直將錢局長送到工業區的大門口，才和矮瓜返回。

“瓜叔，今天這事兒還是謝謝你了。”

送走錢局長后，顧錚真誠的表達著謝意，

今天不管怎么說，矮瓜還是站在了他這邊，

雖然過程不太好，但結果還是不錯的。

“嗨，錚哥，我其實很看好的你的，”

矮瓜頓了頓，接著說道：“但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你說。”

“年輕人，還收收斂一點兒鋒芒為好，你以前就挺好的，還知道左右逢源，現在怎么有點飄了？”

矮瓜的語氣，像一個關愛小孩兒的長輩。

顧錚楞了一下，

他仔細思考了一下矮瓜的話語。

他最近的所有動作，都是在收回廠子的股分，

這番舉動，看在矮瓜眼里，

確實有點兒翅膀硬了想單飛的樣子。

之前靠著給石誠分股，避免了和胡建幫的正面沖突，

又靠著給黎菲菲分股，拉到了很大的一筆流動資金，

再加上和石笠寰合作，得到了不菲的貸款，

但是這些，最近都變了，

在銷售方面，

顧錚開始和石笠寰和其余經銷商合作，成為了供貨商；

在工廠的管理方面，

顧錚開始讓耗子全面接手；

在股份方面，

石誠的股份已經被全部清零。

這些舉動，看在矮瓜眼里，確實有些囂張了，

完全不像是以前那個做事穩中求勝的顧錚所為。

莞城冬日的風并不冷，

顧錚還是緊了緊衣領，

作為北方人，他還是不習慣這種濕冷的感覺。

“瓜叔，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顧錚笑了一下，說了一句是似而非的話，算是對矮瓜問題的回應。

矮瓜深深的看了顧錚一眼，“那好，我不問，但愿你以后，不要和我們為敵。”

顧錚點了點頭，“不會的。”

“嗯，那沒事兒的話，我就回去了，反正今天放假。”

矮瓜難得的幽默了一把。

顧錚笑了，“那我就不送了。”

從“Y&F”崛起時，

從了解到石誠決定全力發展“Y&F”時，

顧錚就知道，自己千載難逢的發展機遇來了，

現在石誠已經無暇顧忌他了，

他就是砸鍋賣鐵，也要把石誠從自己的廠里清出去，

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于是他立刻就開始了行動，

在短短半個月內，就達成了戰略目標。

接下來的1994年，就是他全力發展的一年了。

這不是他覺得自己翅膀硬了，而是他看到了機會，愿意搏一把。

回到廠里，顧錚來到了耗子的辦公室，

他一進門，就聞到了強烈的煙味。

再一看，耗子正坐在老板桌后面吞云吐霧，

桌上的煙灰缸已經有很多煙頭了，

想來這位好友心里并不平靜，他需要靠尼古丁來使自己平靜下來。

“你少抽點兒煙。”

顧錚伸手在鼻尖前揮了揮，像是要趕走刺鼻的煙味。

聽到有人在叫自己，耗子才回過神來，

“錚哥兒，你終于來了。”

耗子的語氣，有焦慮，也有激動。

顧錚當然明白好友的擔心，

一個十八歲的少年，見了那么血腥的場面，幼小的心靈肯定受到了巨大的沖擊。

“你這才出來一年，就成老煙槍了，我都沒法和你媽交代了。”

顧錚笑著走過去，拉開老板桌前的椅子，坐了下來。

“哎，我心里煩。”

耗子不善表達，他看了顧錚好一會兒，才說出了這么一句話。

“沒啥好煩的，錢局長已經給這件事情定性了，就一普通的工廠鬧事傷人。”

顧錚轉了轉椅子，隨意的說道。

“就這么簡單？”

耗子的語氣，帶著詫異。

“嗯，剩下的事情，矮瓜他們會處理的，咱們不必管。”

椅子停止了轉動，

顧錚坐直了身子，盯著耗子說道：

“咱們要擔心的，是怎么安撫廠里的員工，讓他們好好工作。”

香煙燃盡，耗子掐滅了煙頭，

“那現在怎么辦呢？”

“錢發了嗎？”

“發了，”耗子也坐直了身子，“剛直接去雪琴阿姨那兒領的現金。”

“嗯，那就好。”

顧錚點了點頭，然后說了自己準備等黃家三兄弟好了，去看看他們的想法。

“找兩個徽州幫的人，再帶上倆其余地方的員工，咱們去給他們發‘關愛費’。”

顧錚好以整暇的說道。

他給耗子詳細的講述了穩定住其余員工的重要性，

在顧錚不疾不徐的講述中，

耗子終于完全恢復了精神。

“都聽你的，錚哥兒！”

耗子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我這就去找波波他們，問問情況。”

見好友終于走出陰霾，振作了起來，

顧錚也石打心底高興，

“我陪你一起去。”

“好。”

拉下卷簾門，顧錚和耗子便往員工宿舍走了過去。

工業區的天灰蒙蒙的，

讓兩人仿佛又回到了煙囪林立的關北。

空氣中濕潤的機油味久久不散，

配合上三三兩兩的人，形成了獨特的畫面。

波波此刻哪兒也沒有去，

放假后，他就回宿舍了。

當顧錚和耗子敲開宿舍門的時候，他們六個人正在宿舍里，或坐或站的討論著剛剛廠里發生的事情。

他們確實被嚇到了，爭勇斗狠誰都會，

但毫不猶豫的冰冷作風，卻不是每個人都擁有這樣的心里素質的。

“浩哥，錚哥，你們來了。”

波波一看兩人，眼睛立刻就亮了起來，

主心骨來了。

隨后他就讓到一邊，讓顧錚兩人進了房間。

顧錚關顧一圈，見在場之人臉上都還殘有悸色，

便知道他們還沒緩過來了。

“看來管理者也不好當啊，還得做下屬的心理醫生。”

顧錚吐槽一句，便找了個相對干凈的地方坐了下來。

都是男人，這房間不說臟，

但亂，是肯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