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第一天的兵荒馬亂終于結束。放學鈴聲一響,教室瞬間被收拾書包的嘈雜聲淹沒。林晚慢吞吞地整理著畫具,刻意拖延著時間。她不想擠在人潮里,更怕再遇到那個讓她心緒不寧的身影。
等到教室里只剩下值日生掃地的聲音,她才背起畫板,抱著速寫本,低著頭快步走出教室。夕陽將走廊染成一片溫暖的橘紅,拉長了她孤單的影子。
她習慣性地走向圖書館。那里安靜,靠窗的位置能俯瞰小半個操場,更重要的是,有巨大的畫桌和充足的光線。她需要一點獨處的空間,來消化今天那個沖動的、不合時宜的“第一筆”。
在熟悉的角落坐下,攤開速寫本。那張投籃側影的畫赫然在目。午后的陽光透過高大的窗戶,溫柔地灑在紙面上,炭筆的線條在光線下顯得更加立體生動。林晚指尖輕輕拂過畫中少年的輪廓,一種既甜蜜又惶恐的情緒在心底蔓延。
她怎么會畫他?這太荒謬了。陸沉是誰?是永遠占據年級榜首的名字,是籃球場上耀眼的焦點,是老師們口中品學兼優的典范。而她林晚,只是一個淹沒在人群里、除了畫畫沒什么存在感的普通女生。他們像兩條平行線,連交集的可能性都微乎其微。
可畫筆不聽使喚。她拿起橡皮,猶豫著,懸在那張畫的上方。只要擦掉,這個小小的意外就結束了,她的速寫本依然只屬于靜物、風景和天馬行空的想象。
然而,指尖最終沒有落下。她盯著那流暢的線條,那光影塑造出的力量感,那是她捕捉到的、獨屬于那一刻的陸沉。一種奇異的保護欲涌了上來。她默默地翻過這一頁,在新的一頁上,開始畫窗外搖曳的梧桐樹影。筆觸依舊認真,但心思卻不由自主地飄遠。
圖書館的門被輕輕推開。林晚下意識地抬眼望去。
是陸沉。
他背著單肩書包,手里拿著兩本厚厚的習題集,徑直走向自然科學類書架區。他似乎沒有注意到角落里的林晚,神情專注地在書架上搜尋著。夕陽的金輝落在他干凈的校服襯衫上,勾勒出清瘦挺拔的肩背線條。
林晚的心跳又不受控制地加快了。她慌忙低下頭,假裝專注于自己的畫,鉛筆在紙上無意識地劃著。眼角的余光卻不受控制地追隨著那個身影。
陸沉找到了需要的書,抽出來,隨意地倚靠在旁邊的書架旁翻閱起來。他微微低著頭,額前的碎發遮住了部分眉眼,側臉線條在光影下顯得格外清晰。他看得很專注,修長的手指輕輕翻動著書頁,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那個專注的側影,和籃球場上充滿力量的形象截然不同,卻同樣具有一種吸引人的沉靜氣質。
林晚手中的鉛筆停了下來。她悄悄翻回速寫本的前一頁,看著那張投籃的側影。然后,她再次翻到空白頁。這一次,她沒有猶豫太久。
筆尖輕輕落下,不再是動態的捕捉,而是描繪一個安靜的剪影。線條變得更加細膩、柔和。她畫下他倚靠書架的姿勢,畫下他低垂的眼睫,畫下他翻動書頁時專注的神情。光影在她筆下溫柔地流淌,將那個沉浸在知識世界中的少年,小心翼翼地珍藏進她的畫紙里。
這一筆,不再是偶然的沖動。它像一顆種子,悄然落入心田,帶著未知的力量,破土而出。林晚知道,有些東西,一旦開始,就再也回不去了。速寫本,成了她唯一能安放這份隱秘心事的容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