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血色黎明(808 房?主角審訊)
- 沒有痛苦,就沒有意識的覺醒
- 聽說你很酷
- 2102字
- 2025-05-29 12:33:39
審訊室的日光燈管發出瀕死昆蟲般的嗡鳴。陳警官將一次性紙杯推過桌面時,褐色液體在杯壁留下蜿蜒的痕跡,像極了昨晚張世豪領口滲出的血線。我數過,從右鎖骨延伸至襯衫第二顆紐扣,共有十七道細小的血珠,間距均等,宛如精心排列的標點符號。
“林深先生,您昨晚十點十五分進入 808房,停留時長十七分鐘。“陳警官的鋼筆尖懸在筆錄本上方,墨水滴在“十七“二字上,暈開畸形的三葉草形狀。他的左手無名指纏著創可貼,邊緣滲出極淡的血跡,和我在清潔車碾過的便簽上看見的戒指壓痕位置吻合。這個發現讓我后頸泛起細微的戰栗,如同有人用手術刀背輕輕劃過皮膚。
窗外的雨勢比凌晨減弱許多,但仍有雨滴砸在百葉窗上,發出單調的啪嗒聲。我盯著陳警官反復摩挲的鋼筆帽,那是支萬寶龍 146系列,筆帽頂端的六角白星標志有些磨損,露出底下的銅色基底——和三年前林晚秋實驗室丟失的那支一模一樣。她總說,這支筆寫出的字帶著金屬的冷感,適合記錄死亡數據。
“張先生當時的狀態如何?“陳警官的聲音打斷我的思緒。他襯衫左胸口袋插著的鋼筆夾反光,映出我微蹙的眉頭。鏡子里的自己穿著皺巴巴的黑色襯衫,領口沾著塊深色印記,那是昨晚張世豪拽住我時留下的咖啡漬,星巴克的榛果拿鐵,他總說這種甜膩的味道能掩蓋恐懼的苦澀。
“他坐在落地窗旁的扶手椅上,手里拿著威士忌酒杯。“我摸了摸口袋里的轉賬單,羊皮紙質地的紙張被體溫焐得發潮,“說要和我談關于'恐懼'的生意。“陳警官挑眉的動作讓我想起實驗室的白鼠,遇到新刺激時耳朵會輕輕抖動。轉賬單上“三百萬“的數字在墨跡暈染下顯得腫脹,像具泡在福爾馬林里的器官。
“恐懼的生意?“陳警官重復道,鋼筆在“恐懼“二字上畫了個圈,圈尾拖出細長的尾巴,形似解剖刀的刀柄。我注意到他袖口露出的手表鏈,是枚磨損的三葉草吊墜,和阿康、老陳的刺青同款。這個發現讓我喉嚨發緊,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記憶突然閃回至昨晚十點十七分。張世豪的手指冰涼,像剛從冰柜里取出的實驗標本,他攥著我的手腕,翡翠戒指硌進我的尺骨神經:“林博士,你說如果人知道自己會死,瞳孔是先收縮還是先渙散?“他的呼吸里帶著杏仁酒的氣味,和三年前林晚秋溺亡時泳池里的氯水味詭異地重疊。書桌上擺著個三葉草形狀的鎮紙,壓著份文件,標題是《神經調控技術商業應用可行性報告》,落款人是林晚秋的名字。
“他很冷靜,甚至有些興奮。“我望著審訊室天花板的水漬,形狀像只展翅的烏鴉,“說自己能看見恐懼的顏色,是種介于鈷藍和靛青之間的色調。“陳警官的鋼筆在紙上沙沙作響,我注意到他記錄時省略了張世豪提到林晚秋的部分——“你妻子的研究不該被鎖在實驗室“,這句話在我腦海里反復回響,如同某種低頻噪音。
沉默持續了約兩分鐘,墻上的掛鐘走過十二格。陳警官忽然起身,拉開百葉窗,晨光像被切碎的玻璃片般涌入。遠處傳來清潔車的嗡鳴聲,車身側面的三葉草 LOGO被晨雨洗得發亮,三片葉子的排列角度與我在便簽上看見的分毫不差,中心的手術刀圖案在濕光中若隱若現,像滴在真相表面的蠟,既封印又暗示著某種隱秘。
“陸沉今早被發現時,手里攥著塊肉桂卷。“陳警官突然說,聲音輕得像在談論天氣,“甜品區的監控顯示,他凌晨一點三十分進入冷庫,待了四十一分鐘。“我看見他喉結滾動,吞咽的動作格外用力,“林博士知道嗎?肉桂的氣味能刺激杏仁核,引發強烈的恐懼反應——和你妻子論文里寫的一樣。“
清潔車的聲音漸漸遠去,車尾部的反光條在轉角處閃過,如同某只眼睛的閉合。我想起陸沉切鵝肝時的專注神情,刀刃與砧板碰撞出的節奏,和清潔車碾過地毯的頻率驚人地一致。轉賬單的邊緣刺著掌心,我突然意識到,張世豪臨死前瞳孔的狀態,或許正是解開所有謎團的鑰匙——而那把鑰匙,此刻正藏在我記憶的暗室里,等待被手術刀般的真相剖開。
陳警官重新坐下時,帶來兩杯新的咖啡,杯口騰起的熱氣模糊了他的表情。“最后一個問題,“他的鋼筆尖再次懸在紙上,“昨晚離開 808房時,您有沒有注意到什么異常物品?比如......“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我胸前別著的酒店工牌,“三葉草形狀的物件?“
窗外的清潔車拐過街角,車斗里的垃圾袋隨著顛簸露出一角藏青色布料,像是酒店宴會廳的地毯碎片。我忽然想起老陳推車時鑰匙串的聲響,那串銅鑰匙上除了“平安“鑰匙扣,還掛著枚極小的手術刀掛件,刀刃朝向永遠和三葉草 LOGO的方向一致。這個細節讓我后頸的寒毛驟然豎起,仿佛有雙眼睛正透過百葉窗的縫隙,注視著這場關于恐懼與真相的對峙。
“沒有。“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帶著不屬于我的平靜,“只記得他的威士忌杯里,浮著片薄荷葉,像片溺亡的三葉草。“陳警官的筆在紙上停頓片刻,隨后用力寫下“薄荷葉“三個字,墨水透過紙張,在背面形成深色的繭。清潔車的嗡鳴徹底消失時,我看見審訊室墻上的時鐘指向九點十七分,這個數字與張世豪的死亡時間(凌晨五點十七分)形成詭異的對稱,如同某個精密計算的方程式。
咖啡杯底殘留的液體在桌面上積成小水洼,形狀越來越像三葉草的輪廓。我知道,在這個被暴雨浸泡的黎明,所有關于恐懼、保護與殺戮的齒輪,都已開始按照某個既定的軌跡轉動。而我,作為唯一同時見過齒輪正反兩面的人,此刻正站在真相的蠟封面前,等待著某把手術刀,來劃破這層看似堅不可摧的表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