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未到,金雀司卻早已戒備森嚴。
霍思言披甲入署,親自點兵調令,一連十七封緝令、六道封署文書,悉數送往各處暗線。
謝知安立于案前,低聲問:“你真要動東廠三司?”
霍思言淡道:“太后想借西溟布網,我便順著她的網抽筋剝骨。”
沈芝聞言挑眉:“你這是反將一軍。”
“她以為你仍在查祁風,沒想到你已動手剪網。”
霍思言冷笑:“太后那人,疑心太重,若讓她知道我們手中已掌控她東廠三司的暗線,她反而不敢輕動。”
“我們動得越快,她越得按兵不動。”
謝知安卻道:“你若真封三司,會引太后懷疑。”
霍思言目光沉靜:“所以我們不封三司。”
“我們,剪它的供糧。”
沈芝一頓:“你要斷東廠的……補給?”
霍思言點頭:“東廠三司,一為驛傳接令,一為供給糧線,一為典冊名籍。”
“只要我拿掉糧線,他們再多死士,也養不活。”
謝知安挑眉:“你打的是餓狗困狼的主意?”
霍思言抬眸一笑:“狗餓了,會咬人,而我養了金雀的鷹。”
她轉身揮手:“金雀第一組、第二組,全員調入東廠外圍。”
“第三組入庫房,第四組斷驛道。”
“至于第五組……”
沈芝沉聲補上:“入典冊,偽造命籍。”
霍思言點頭:“讓太后以為,那些人……從未存在。”
命籍一改,線人隱去,再無追索之憑。
沈芝望著她,半晌開口:“你這個人……倒比太后還狠些。”
霍思言淡淡答:“她若不狠,我今日也不在這兒。”
午后未至,東廠驛路突發封鎖,三處驛所遭強制點檢,未及通報,即被金麟衛臨督查抄。
東廠司正怒而出函,卻在兵部遭遇冷處理。
“屬軍糧事,非中樞調配。”
與此同時,東城司供糧庫突現火情,百余糧袋焚毀,倉管失蹤。
典籍司回函卻遲遲未至,數百名典冊吏連夜消失,仿佛人間蒸發。
沈芝坐在金雀司密室內,望著這一系列調度文書,忍不住嘆息:
“你這是,真把東廠的血脈給切了。”
“太后若反應過來……”
“她不會。”
霍思言走入室中,拂開一份密檔,淡聲道。
“她還以為,我在忙著抓奸細。”
“她不知道,她最信的司正之下……已有兩成換了人。”
沈芝挑眉:“你早就動手了?”
霍思言點頭:“從我讓皇帝看見那半封信開始。”
她走至密柜前,取出一封黑檀盒封裝的卷軸。
“這是今夜最后一刀。”
“再拔掉這個人,她的東廠,就塌了。”
謝知安接過那封卷軸,低頭看了一眼,臉色一變。
“是他?”
霍思言點頭,眸中微寒:“藏得深,連你也沒發覺。”
“但我查過,他三年前的傷,是偽造。”
“而這三年來,東廠所有不明案卷,都繞不過他。”
沈芝緩聲道:“你確定,他就是祁風的內應?”
霍思言語氣森寒:“他,不止是內應,他,就是線。”
夜入戌時,金雀司暗線盡出。
皇城深巷、寺廟庫房、東廠隱坊、典籍司后閣,全線布控。
而今夜,真正的目標……是那名藏身朝中的“線”。
“他的身份掩得太深,若非你借魂術查過卷宗,誰都不會懷疑。”
沈芝一邊披上夜行衣,一邊低聲道。
霍思言卻搖頭:“他藏得再深,也有疏漏。”
“東廠名下所有卷宗,皆有調閱痕跡,獨他所經手案卷,全無登記,仿佛他手中從未出過一紙。”
謝知安手握腰刀,聲音冷靜。
“一個清官不留痕,是謹慎;一個廠司不留痕,是怕被查。”
沈芝挑眉:“所以今夜……活捉?”
霍思言語氣平穩:“生擒。”
“我要讓他自己開口,把這十年血線,一刀一刀,割出來。”
金雀司密探潛入典籍司后閣時,那人正坐于燭下,翻卷如常。
他姓闕,名無聞,乃太后親調之東廠供奉,平日極少出席公宴,朝中更無來往。
可他卻是三司中唯一與太后直接通信之人。
密探貼身掠近,眼看掌心符印即將貼至那人頸后。
闕無聞卻在一瞬間,驀然翻掌反擊!
掌風如刃,瞬間逼退三步。
“魂術?金雀?”
他淡笑開口,語氣卻如幽風。
“看來你們還是查到了。”
“只可惜……晚了一步。”
話音未落,他袖中陡然炸起一陣細沙,竟是烈性腐魂粉!
三名密探驟然中毒,瞬間昏厥倒地。
黑暗中,一道勁風橫掃,卻正中他手臂。
“躲得過他們,躲不過我。”
霍思言拔刀而出,落地之時,已封住闕無聞退路。
闕無聞面色微變,右臂中刀,鮮血浸染袍袖。
“霍將軍,你終究動手了。”
霍思言步步逼近,語氣如霜。
“你害死東廠七十二人,借尸書調令三司,處死我金雀密線三處暗哨。”
“今日你不死,我怎對得起那些冤魂。”
闕無聞卻忽而笑了,低低的,似是喃喃自語。
“冤魂?你真以為,這些年死的,都是無辜?”
“霍思言……你不過看到一角,便妄言是非。”
霍思言眼神一冷,拔刀橫斬。
闕無聞反掌迎擊,魂術激蕩間,他身后竟浮現一道殘影,隱約是一座黑色魂塔虛像!
“你連魂根都未斷……你是祁風親傳。”
“你該死。”
霍思言身形如電,翻掌間喚出魂印,魂光一閃而滅。
而就在那一瞬,闕無聞驟然身形化散,竟是魂術幻身!
霍思言早有準備,反手將一枚魂封石擲出!
咔!
石封落地,封住整片氣息。
闕無聞被鎖魂術死死壓制,再無法遁逃。
謝知安與沈芝同時趕到,將其制住。
沈芝低聲:“他已不能開口。”
霍思言卻冷笑:“不能開口不要緊。”
“我有法子,讓他魂裂前,吐出一個字。”
她走上前,指尖亮起一縷青魂光,緩緩探入闕無聞額間。
“你信不信,我只用一句話,就能讓你活著跪著,說出祁風在哪里。”
“只要你還想……替他保命。”
闕無聞終于變色,唇角顫了顫。
“你以為……他會被你抓住?”
霍思言淡道:“不必抓。”
“我要他自己走出來。”
她俯身在他耳邊低語一語,那人瞳孔驟縮!
片刻后,他終于低聲道出一個字。
“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