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秦醫師又說起藥鋪的事：“東坊市藥鋪的事，我也有所耳聞，你那紅玉果可是賤賣了？”

江乾搖頭，說起暗市。

而后又想到那奇怪的武者，朝秦醫師打聽道：“我那紅玉果一共也就六十余斤，賣了三十斤給夏誠，剩下的大頭倒是被一個武師收購了。”

“這人好生奇怪，說我要是還有未入品但是品相極好的靈藥，都可以賣給他，入品的反而不要。”

秦醫師眉頭一動，并不奇怪，江乾便知曉他了解其中貓膩。

“師父，你說這人是圖什么？”

秦醫師擺了下手：“這便不用你刨根問底，若是有，盡管出給他就是，此人頗有家資，家中有個病重的孩子，昔日來請坊主診治，只是坊主閉關，便也請我去看看，只是老夫還是學藝不精，對此竟然束手無策，唉。”

秦醫師面上浮現出幾分惋惜和愧疚。

深感自己無法救人，因此心里有歉疚。

江乾內心對秦醫師是十分敬佩的。

秦醫師以為他是個心性極好的學生，才諄諄教誨，然江乾卻深知自己不算個好人。

他是沒辦法像秦醫師那樣，只是因為拯救不了患病之人，就內心蒙上一層陰霾，甚至心生愧疚。

不過他也知道，秦醫師這樣的人，能下狠功夫鉆研醫術，感悟救人之道，作為南豐縣為數不多的‘御’境百草醫，能讓他都束手無策的病人，江乾反而生出興趣。

打探道：“師父你都束手無策，莫非是中了什么奇毒不成？”

秦醫師搖頭：“并非如此，此人乃是經脈移行，氣血反沖，臟腑受累，應當是聚元未到圓滿之時，反而壓榨了體內潛力，導致根骨燃盡。”

“原本能走武者一道，而今體軀凋敗，纏綿病榻，每日茍活，如此落差使其心氣漸滅，唉，若是能挺過來，倒也能如普通人一般活過一生。”

江乾聽得內心驚訝，體內氣血反沖，臟腑受累，經脈移行，哪一個都是武道斷絕的路數。

這如何不會令人心氣熄滅啊！

而今這世道，妖魔出沒、亂世生殺，人人皆習武，強健體魄，抵御病氣。

說是普通人，實際上只是個廢人罷了。

已經踏入過武道，感受過那股強大的力量，自然無法接受。

“原來如此，難怪不需要入品靈藥。”

秦醫師深深嘆息：“藥鋪惡意壓價，若你有不入品的靈藥，可以去出給此人，醫坊之中若有人想出手，也可介紹一番，都是可憐人啊。”

江乾嘴角抽動兩下。

想起那日的武者強健的體魄，金行煉皮、足夠在南豐縣橫著走的修為。

一時竟然覺得可憐二字說不出口。

他還是先可憐可憐沒錢的自己吧。

“血茜草的確成熟了，不過這兩日我要試試引動元氣，看看有無異變可能，約莫后日再采摘交予你，便還是按照以往的藥價售出給戴宏吧。”

說起藥價，秦醫師連連搖頭：“這南豐城藥鋪如此做派，縣衙也不管制，往后的普通人日子可要怎么過。”

這世道醫者和靈藥不可或缺。

病劫遍布，瘴氣彌散，武者上山獵獸都要隨身帶上醫者，亦或者是及時撤離找醫者拔毒。

一旦出現疫劫，更是病氣彌漫，日日需要藥物維持不被病邪侵犯。

普通人練武同時亦要藥物給予元氣。

藥鋪和丹房過往利潤就十分可觀，如今陳家這樣，更是壓榨再壓榨。

秦醫師內心哀嘆，卻也無能為力。

他一個普通醫者，如何能同陳家這樣的大豪紳做對呢。

秦醫師上午才說要給他借靈藥盆，下午時劉管事就送來了三座靈藥盆，按江乾的需求，放在他舍監之中。

江乾見到他親自走一趟，不免驚訝：“劉管事，勞煩您跑一趟。”

劉管事擺擺手：“不是什么大事，我也并非只為你這靈藥盆來的。”

江乾動作一頓，朝他看去，便聽見劉管事道：“你這舍監，護衛隊要查探一番。”

說完便立刻道：“并非只是你一人，這一排學徒舍監皆要排查。”

江乾點頭，表示理解：“可還是昨夜的事？”

劉管事點頭：“對，醫坊中發現，昨夜那些賊人進入醫坊，到處散毒，你們學徒中便有人中招，如今形容凄慘，渾身猶如火焰灼燒一般，前廳數位醫師皆在診治。”

“此番也是檢查你們這舍監中沒有其他危險，排除隱患。”

江乾聽見他的描述，便想到盧宏宇，不禁心中冷笑，面上卻很理解，側身拉開大門，請護衛隊眾人進入。

一隊穿戴盔甲的武者侯在門外。

正入內時，江乾忽然瞧見其中有個熟人。

那魁梧大漢朝他點了下頭，隨后便跟隨隊伍進入其中，四處翻找，每個角落都清查了一遍。

劉管事見他舍監中只有一人，便問道：“和你同舍監的是……”

“是薛志用，他搬出去三個月了。”

劉管事想起來：“原來是他，此人昨夜也召回了，應當是和旁人一起住著。”

“劉主管，這房間沒有問題，去下一個吧。”

領頭的一個武者推門出去。

身后跟著的一群人俱是魚貫而出。

江乾那位熟人落在最后方，出門時朝劉管事點了下頭，悄聲同江乾道：“鄉中傳來消息，說江叔醒了，過幾日醫坊休假，你便回去看看吧。”

江乾聽到這消息，內心不禁生出喜悅來。

“好，多謝二牛哥！”

江二牛點點頭，朝劉管事感激一拜，馬上跟上了前方隊伍。

等人走后，劉管事才好奇看了眼江乾：“你竟然與護衛隊也有幾分交情？”

說完便想起：“倒也是，你父親昔日也是其中一員，只是他本事高，沒多久就被招攬了。”

醫坊護衛隊乃是坊主一手選出，從各大武館中招攬優秀武師，江乾父親曾經就在武館中表現出色，后被護衛隊和鎮兵衛招攬。

鎮兵衛日常要掃山清除妖獸，像而今這樣出現匪患，亦或其他勢力擾亂城區，也要出去維持縣城安寧，直面危險。

江乾母親身體不好，常年臥床，他亦是還未長成，因而他父親便來了護衛隊中。

醫坊護衛隊只需要維護醫坊安全，因為在城內，有鎮兵衛在外，并沒有什么危險的地方，唯有協助醫者上山時，風險大一些。

此番生活雖安逸，好處也不多。

鎮兵衛掃山可以獲得大量的天然靈藥，元氣充沛，品階高些，一出手便是幾個月的俸祿，護衛隊就不同，隨同醫者上山的所有藥物俱是上交醫坊，油水一般。

江乾發現醫脈，進入醫坊學習后，他父親就從護衛隊中退了，而后加入周圍的武者雇傭隊，結伴上山，依靠獵獸賣藥養家。

若非中途出事，此刻江乾家中亦是小有家資。

被他提起，江乾倒沒有細說，這種時期，表現出他和護衛隊中人關系非同一般，不是好事。

反而會暴露他知道護衛隊輪換規律的事。

雖說不至于將內應懷疑到他身上，但江乾可是殺了方證的人，還是低調行事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