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布萊......教授......”

林德驚訝地看著面前的男人，想在他身上洞察到一絲異狀，卻發現他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普通人。

“為什么感到驚訝？難道你忘了，我曾經是超凡者。”

施布萊攤了攤手，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微笑。

已經到了下課時間，整間教室的人走了七七八八，但林德注意到還有五六個穿著亞麻襯衫的年輕人在角落里聚攏，目光不時朝他們三人投射過來。

“為什么是曾經？”

“比起這個問題，現在應該先處理那女孩兒的病情。”施布萊此時的情緒還很平靜，笑而不答，轉身轟走了那群看熱鬧的學生。

到講臺上提起一只箱子，并且戴上一副白手套。

林德像是從睡夢中猛然驚醒，因為上一刻他記得他還在和詩蒂交談，自施布萊點明她的情況之后，他才發現身旁的詩蒂已經幾乎無法保持坐姿，昏昏欲睡。

......

“我的感官也被影響了？思維變得遲滯？

“不對啊，我現在甚至還能保持思考，可為什么對詩蒂的情況察覺如此緩慢？”

內心開始迅速的思考，偏偏“思考”這一行為并沒有受到干擾。

“不僅思考介于迅捷和遲滯之間，眼睛所看到的景象也處于真實和虛幻之間？”

“這是‘聆音’獨有的認知阻礙，它們對于同類的感知會滯后很多，在你眼中那女孩所表現出的病癥會是三天前甚至更早時候的真實情況。而你在認知被糾正以后產生的自我懷疑也是正常現象。”

施布萊從箱子里拿出一把手術刀，劃開了詩蒂的手腕，又在下方放置了一只量杯，開始放血。

“聆音？那是什么？”

林德看到施布萊的動作，下意識想要阻止，但很快便放下念頭，沒有做出任何身體反應，將信將疑地問道。

施布萊控制著詩蒂的血液流動，將林德的一舉一動看在眼中，若隱若現的狂熱愈發熾烈。

“聆音是迷霧荒野中一種具備靈性的魔物。如果你沒有錯過我的解剖課，在第二講第一節我就提到這種魔物。聆音對人類威脅極大，在戍邊衛隊的時候，我們就曾因為對聆音的情報收集不足，付出過不小代價。”開始放血之后，他似乎將詩蒂視若無物，卻對林德目不轉睛，“不過你很特別，你被種下聆音的時間和這女孩兒差不多，癥狀卻是我所見過的患者中最輕的。”

林德接收著剛才的信息，大腦差點宕機。聆音，聆音，荒野魔物，認知阻礙......

雖然很多疑問得以解釋，贊恩的病情為何會惡化得如此迅速，以及糾正認知以后詩蒂的病情變化。

但他對施布萊的話也不能全聽全信——施布萊那灼熱的目光，似乎認定了林德是極好的研究材料。

而聽到最后一句話時，林德一陣苦笑。

我這樣分不清現實與虛幻的癥狀居然是最輕的？那最重的癥狀是什么？

塔科夫的癥狀比我還輕才對吧？他發現香水氣味的時間比我還早......

......

......

“等等！施布萊教授剛才說，聆音的同類認知非常緩慢，并且產生了滯后？”

林德發現了一個新問題：塔科夫具備同類認知！

到現在為止，聆音的相關者可以分為兩類：第一類是什么也不知道的受害者，比如贊恩，比如阿黛爾姐妹，再比如獲得【神秘】命途之力前的自己；第二類是具備察覺那股女士香水氣味的超凡者，而這類人只有施布萊和獲得命途之力后的自己。

塔科夫是第三類！是一個可以察覺香水氣味的普通人！

他還不是超凡者，這一點林德可以用性命擔保。

除非這段時間以來林德接觸到的塔科夫是個假貨！

就在此時，施布萊將詩蒂手腕流淌出來的黑色粘稠血液端了起來，嗅了嗅，文雅的臉龐也露出一絲警覺。

“有意思，已經基本聞不出那股植物腥味了。說明這樣的寄生已經進行了至少兩代，開花以后幾乎百分百趨近于人類。”

植物？寄生？開花？趨近人類？

腦海中蹦出一些寄生植物、蟲草之類的名字。

林德冷汗直冒，他已經想通了。

塔科夫還真是個假貨。

他是聆音開花后形成的偽人，而聆音不是不具備同類認知，只是遲緩與滯后，這就是塔科夫能聞到氣味的原因。

他和一個偽人生活了這么長時間，甚至還共享了《月光冥想法》？

林德只感覺眼前一片天旋地轉，強撐著穩住身軀，問出最后兩個問題：

“施布萊教授，被種下聆音的人最終會怎么樣？要如何治療？”

“聆音的寄生行為實際上只是出于本能，它并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或者將要做什么。不過......”施布萊掀開詩蒂的衣襟，在右側肩膀上劃開一個十字，發現里面什么也沒有。

只見他松了口氣，從兜里拿出一顆翠綠色透明的菱形核心。

“聆音寄生消耗的是宿主的精神以及思維，當宿主被吞噬殆盡時便會開花，產生一個和宿主一模一樣的類人生物，我暫且稱之為木偶人。木偶人擁有宿主的記憶、情感甚至是天賦，將會代替宿主在人類社會中繼續生活。

“但有一點不同，木偶人會受到聆音之芽的控制，也就是這顆綠色的晶核，晶核的位置固定存在于右側肩膀的皮肉中。

“至于宿主......他們會變成一具沒有精神與思維的空殼，也就是活死人。”

失去思維的軀殼......塔科夫已經死了？林德忽然有些疲倦，閉上眼捏了捏鼻梁。

“像詩蒂小姐這樣還沒有被吞噬殆盡的人，還有救嗎？”

施布萊頓時來了興趣，他揮舞著指間的手術刀，說：

“當然有救，將聆音寄生的脈絡剔除，她就能恢復正常。”

隨即又目光帶著渴求地補充道：

“其實，我很愿意為你治療，林德。”

不祥的預感出現，林德連聲致謝，飛快逃離了那間令人毛骨悚然的教室。

一道道人影從他身邊穿過，一切還很安寧祥和。

一言不發地踏步在青石板路面上，林德思考著接下來該做什么。

“聆音的寄生已經蔓延到身邊幾乎所有人，換句話說，最終學院恐怕有一半以上的學生都被寄生，情況已經十分危急。”

“外力方面，需要通知院方采取行動，又或者直接聯絡距離學院最近的戍邊衛隊。”

“至于我，還是要優先清除自己身上的聆音，但我不放心將身家性命交給施布萊。看來還需要尋找其他辨認木偶人和清除聆音的方法，總不能每見到一個人都要劃開右側肩膀......

“至于和法琳娜的交易......就先拖上一拖......”

誰設計的聆音，這么坑爹？

暗啐一聲，深吸一口氣，打開了宿舍大門。事不宜遲，他必須立刻開始行動。

迎面而來的咖啡香味打斷了他的思考，心事重重，他竟然沒發現隱藏在陰暗角落的男人。

兇猛的氣息撲面而來，像是一只窮兇極惡的雄獅，那氣息熟悉卻又陌生。

踏入【神秘】命途，他感受到對方的命途對自己的敵視。

“超凡者？？”

林德愕然，擺出一個招架姿勢準備迎敵。

“杰拉德，住手！”

那股兇惡的氣息頓時收斂，寬闊的臂膀撣了撣領結上的灰塵。

細膩的女性聲線此時顯得有些焦急，但林德也聽出了那個聲音是誰，握緊的拳頭松開一半。

“你似乎遇到了麻煩，需要一個旅行商人的友情贊助嗎？”

手邊咖啡溫熱，法琳娜的聲音恢復了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