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日光照射進樹林，丁達爾效應(yīng)形成的密集光束籠罩了阿道夫的身影。

他來到廢棄教堂邊，看著破碎的教堂大門，以及從教堂中逸散出的滾滾濃霧，似是在低聲呢喃。

搖了搖頭，他彎下腰撿起一塊門扉碎片塞到門框里，閉上眼開始念動咒語。

破碎的木門開始自動向外延伸、修復(fù)，包括內(nèi)外層的純凈白色木漆。

【自然】的牧師使用的“歸還”，只要理解事物本質(zhì)，就能對已損壞非生命物質(zhì)進行修補，而這也是法琳娜口中所說的解析材質(zhì)——修復(fù)破損的底層邏輯。

“拜托你們不要再惹出什么麻煩了，我只想維持現(xiàn)在的生活......”阿道夫嘴唇微微張開，似乎在說這么一句話。

——距離成為戍衛(wèi)兵團的成員已經(jīng)過去三年，他開始懷疑自己的信念，不，應(yīng)該說是逃避。

腦海中不斷涌現(xiàn)許多與妻女相處、受學生們敬仰的美好畫面，他既懼怕這樣的平靜被打破，又無法洗清自己的多重身份——戍衛(wèi)兵團的暗棋，戍邊衛(wèi)隊最有潛力的天才，最終學院教授超凡知識的老師......但無論如何也不得不承認，愛他的人和他愛的人已經(jīng)成為一道枷鎖。

他決定無視“夜鶯”留給他的信箋——是無視，既不會告發(fā)，也不會執(zhí)行......徹底的沉默也許會讓戍衛(wèi)兵團忘記那個“獵人”，一切交由時間來洗滌。

“阿道夫，我是不是，看見了不該看見的東西。”

叢林里發(fā)出樹葉與枯枝被碾碎的聲響，一束陽光照在來人的臉上，此刻竟顯得陰翳、冰冷。

“約瑟......”

阿道夫看到那頂極具特色的小氈帽，目光先是閃過一絲震驚，隨后立刻轉(zhuǎn)變?yōu)閹е┰S隨和的意外。

“你看到什么？我只不過是來視察一下這片林地。記得那些荒野魔物形成的種子嗎？它們都枯死了，也許是培植它們的土有問題。”

“這是不該來的地方，我想，戍邊衛(wèi)隊的莫里上校應(yīng)該重申過很多遍?！奔s瑟依舊不依不饒，語氣中不只是警告那么簡單，還摻雜著濃郁的敵意，“那四個學生，你救了他們，但現(xiàn)在他們又消失了。阿道夫，你可別說你什么都不知道。”

他看見了。

阿道夫腦海里閃過這樣一種可能性，也是唯一一種。

如同相框一樣的畫面開始一幕幕閃現(xiàn)：如夢似幻的清晨，睜眼時看到妻子溫和地笑臉，他靠在枕頭上，將她擁入懷中；女兒正躺在家門前的草地上享受日光浴，細風拂過稚嫩的臉頰，帶起調(diào)皮的發(fā)絲駐留在粉紅色的嘴唇邊。

“呵?！彼l(fā)出一聲不知道是無奈還是悲愴的嘆息，“別逼我，約瑟，你不是我的對手。”

“獵人阿道夫，戍邊衛(wèi)隊第一個單挑荒野巨獸并且取得勝利的高級軍官么？”

約瑟冷笑道，將幾乎從不離身的氈帽取下，露出一只幼小的犄角，一看就知道那根本不是人能擁有的。

“傲慢毀了你的前途，阿道夫，拒絕魔獸血脈融合，讓你停在了原地，但我不一樣?！?

“是嗎？那我會拭目以待?！?

午后的樹林里，無人知曉的對決在悄然進行，但兩人都知道，能活著走出這里的贏家，只有一個。

......

距離高墻不到兩公里的迷霧荒野里，肖恩、施布萊與羅克少尉終于追上了正在行進的木偶人大軍。

施布萊在清點之后，徹底慌了神。

“里斯先生，木偶人......少了一個?！?

肖恩臉上露出一股震驚與憤怒。

血宴大公，不是能討價還價的角色，說一百個，那就是一百個。現(xiàn)在少了一個，那該......

來不及思考，羅克單手拔槍，護送肖恩回到馬車上。

“里斯閣下，恐怕，我們得逃命了?！?

——荒野深處的山林里傳出一聲怒號，那聲音像猿猴，像黑熊，并且以極快的速度朝他們奔襲而來，周遭不斷發(fā)出巨木被折斷、傾倒在地面的震動。

“該死！施布萊，帶著木偶人走！”

肖恩聽著那驚天巨響，心臟跳到了嗓子眼，只盼著馬車能快點跑起來。

施布萊掏出一只口琴，吹奏著一段旋律，如果林德在場，一定能聽出這和他在學院的自來水中聽到的旋律是一樣的。

木偶人轉(zhuǎn)身，機械地朝著施布萊所在的方向行進，很快消失在迷霧中。

不知從哪里冒出一個身影，冷靜地看著一眾人走遠——血液自耳廓滴落，身體各處也被利器割開皮肉，幾乎沒有完整的部位。

他再一次藏匿在巨木背后，掏出一本筆記本，悄悄將一些事情記錄下來。

“得益于‘水銀的詛咒’，我似乎可以短時間擺脫那種類似‘精神控制’的巫術(shù)。

“我將繼續(xù)調(diào)查他們的目的。

“尚處于黑夜之中，只有等待，只有等待......”

......

丹特麗安，蘭姆區(qū)，肯瑟街75號。

法琳娜一行來到了夜鶯商會。這里是法琳娜在丹特麗安的第一據(jù)點，而事實證明她也下了很大功夫。

——這里似乎是由一座莊園改造而來的，不同于肯瑟街的繁華與熱鬧，兩側(cè)接近三米高的石柱上插著圣炬，中間一道黑鐵大門將這里與街道徹底隔絕開，不過半掩的鐵門似乎又表明這里的主人并不拒絕外人的來訪。

門牌號下方是一塊墨色字體的金屬招牌：“夜鶯商會”。

杰拉德將維婭和赫莉絲都放了出來，四人穿過拱形門洞，進入了那座哥特式尖頂建筑。

“法琳娜小姐，這......這就像是在做夢一樣！”

看著豪華的裝潢，溫暖的壁爐，擺滿書籍的書架，甚至是一塵不染的皮制沙發(fā)和茶幾......赫莉絲和維婭驚呆了，維婭目光里更是包含淚光——維婭和詩蒂作為自由民最后掙扎的那段時間，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法琳娜優(yōu)雅地笑了笑，正要往前走，忽然間，門前傳來一陣馬兒的嘶鳴。

——那是一輛華麗的南瓜型馬車，進入到院里，與法琳娜的馬車并排?？俊?

杰拉德一步邁出，來到馬車前方，冷漠地說道：

“這里是私人場所，閣下，未經(jīng)允許，您不能泊車。”

“我想，如果林德也在這里的話，他會允許的?！?

紅色車簾掀開，下來一個身穿紅色西裝的優(yōu)雅學者，扶了扶眼睛說。

“雷納？？！”

赫莉絲在錯愕中撲了過去，仔細檢查他的身體有無傷口，一邊說：“你不是去接應(yīng)格拉克老大了嗎？他們?nèi)四?？？?

“我要是沒見到他們，就不會過來這里了?！?

這一次，雷納沒有尋赫莉絲的開心，伸手掀開車簾，做出一個請的動作。

格拉克四人逐一下車，格拉克環(huán)視周圍，感嘆了一句：“除了林德和那個叛徒，自救會六個人，整整齊齊！”

就連法琳娜也有些震驚，按照林德的計劃，他們應(yīng)該無法逃脫才對。

這中間，發(fā)生了什么？

“格拉克，下次再說‘那個叛徒’，我真的會和你翻臉！”

忽然傳出一道陌生的聲音，格拉克卻哈哈大笑。

車夫也走到眾人跟前，掀開了他的兜帽。

有些年輕。

不，應(yīng)該說，相當年輕。

“你是......昨晚那個敲開天鵝公館大門的人？”杰拉德認出了這個人。

“是我，重新認識一下，我叫奧拉弗，也就是......格拉克口中的‘那個叛徒’。”

奧拉弗眉目一挑，朝杰拉德伸出右手。

“林德和我一致認為，所謂銀色子彈，應(yīng)該為敵人帶來致命一擊?！?

“那個木盒子？”法琳娜似乎意識到什么。

“沒錯，那便是最終學院的要害，《誓約名錄》......哦！很高興認識你，美麗的小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