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天鵝公館，此時只有三個人居住，更添一筆冷清。

校外那座古老的鐘樓已經(jīng)與夜幕融為一體，忽然傳來滄桑的鐘鳴，時間來到午夜十二點。

法琳娜回到房間后，用了一刻鐘的時間平復情緒。隨即她換上一身黑白色的女傭服，開始制作咖啡。

雖然林德著重說過不要進入他的房間，但她還是有些擔憂他的精神狀況。

寂靜無人的深夜，耳邊回蕩著杰拉德的忠告，回憶如潮水般涌入。

——天邊掛著一輪紅月，身邊彌漫著血腥味，戰(zhàn)友的胸膛被火槍穿透，在她懷中永遠沉眠。

戰(zhàn)爭都是伴隨著流血犧牲，可與他們朝夕相處的時光，如今已成為無數(shù)次想要逃避的夢魘。

“侵蝕無法逆轉(zhuǎn)，反抗卻只能永不停歇。亞夏導師，您說的那一天，我們真的能看見嗎？”

研磨著一粒粒咖啡豆，卻又為自己的謊言感到可笑。

——名為法琳娜的孤兒早已在她眼前逝去，她不過是借用了這個名字的一只可憐蟲。

壁爐前的水沸騰，蒸汽噴薄而出。她將“家鄉(xiāng)的咖啡”泡好，漫步到穿衣鏡前，調(diào)整笑容。

這邊低一些，這里淺一些。

一次次微笑，直到她認為最好的狀態(tài)。貴族的禮節(jié)她幾乎忘得一干二凈，只有這份微笑保持到了現(xiàn)在。

把兩杯咖啡放到托盤上走出了房間，杰拉德已經(jīng)跟隨在她身后，寸步不離。

杰拉德不喝咖啡。

......

走到林德房前，叩響木門。

“誰？”

“是我，法琳娜。”

里面一片沉寂，既沒有開門聲，也沒有腳步聲。

她失望極了，轉(zhuǎn)身想要離開。

吱呀一聲，燈光從門縫里跑出來，躲到左邊的藍寶石耳墜上。

林德的頭發(fā)有些凌亂，臉上滿是疲憊，但目光出奇的平靜。

小看他了，也沒有精神失常啊......

她笑了起來：“咖啡，要喝嗎？”

林德有些意外，但還是將木門敞開。

“請進。”

......

一連兩三個小時，林德這邊的進展不太順利。

——原本他認為，剔除“靈感”與“狂想”的方法就是構造一個類似鉛筆與橡皮擦那種關系的符文，將它與陰影符文疊加。

但他失敗了。

不僅無法合成，符文的刻畫也一塌糊涂。

也對，是他想當然了。一直以來，符文錨定的作用都是“增加概念”而不是“減少概念”，何況他對于符文解析也只是半吊子的水平。

水（暗）的概念無法剔除，嘗試也陷入僵局。

法琳娜將咖啡杯擺到林德身前，自己則在與他相對的沙發(fā)上落座，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那是什么？”

她指了指茶幾上三大桶黑乎乎的液體。

“一種合成物，用來祛除聆音的解藥。嗯......這是從贊恩先生給我的筆記里翻到的。”

法琳娜應了一聲，盯著那些液體，黑褐色的眸子里忽然有緋紅流轉(zhuǎn)。

“通過‘靈覺視界’能看出其中蘊含的【神秘】氣息，符文似乎是與黑、暗和灰有關的要素。”

目光轉(zhuǎn)回林德身上時，法琳娜咦了一聲。

“你身上的聆音消失了！你成功了？”

林德就知道自己這點東西瞞不過偵探，尷尬地撓了撓本就凌亂的頭發(fā)。

“成功了一半......這些合成物還需要進行些改良才能作為解藥。法琳娜小姐，你為什么穿著女傭的衣服？”

忽然想起法琳娜的身份，林德順嘴問了一句。

法琳娜聞言，優(yōu)雅地笑了笑：“還記得我的命途是【演繹】嗎？我喜歡將整個人帶入到每一件事情當中，比如我作為旅行商人的時候，著裝以及行為舉止都會盡可能地貼近旅行商人；我在研磨咖啡的時候通常會帶入到一位女仆身上。這樣能讓我的身心更加愉悅，使用‘靈覺視界’也會更加得心應手。

“順帶一提，與【演繹】相違背的命途是獵魔人的【超我】，就和踐行【求知】的杰拉德會敵視你的【神秘】一樣，我也會對【超我】產(chǎn)生敵意。”

原來仆從杰拉德的命途是【求知】？難怪他會不自覺對自己展現(xiàn)敵意，而自己也下意識地想要反抗。

命途與命途之間存在中立與對立，并且每一條命途都只會有一條對立命途，而其他命途則是表現(xiàn)出中立。

《幻想巫師》中的超凡者在協(xié)同作戰(zhàn)時，無法容納一對相互對立的命途。比如某一個隊伍里有獵魔人加入，那么偵探就無法加入了。

命途的對立注定了十二種超凡職業(yè)中只會有六種熱門職業(yè)，這也是偵探冷門的原因之一。

況且對立命途還會相互吞噬，直到另一方消亡。

......

林德的思緒忽然跳到另一件事上。

——命途之間的吞噬。

他很清楚地記得合成水（暗）所需要的陰影符文在萬物配方上還有一個注釋，神秘。

知道這些信息以后，他可以刻畫一個屬于【求知】的符文，將【神秘】蘊含的概念吞噬掉。

道理就像酸堿中和，生成鹽。

既然屬于【神秘】的陰影符文包含“靈感”和“狂想”兩個概念，那么他再用一個同樣包含兩個概念的【求知】符文疊加起來，讓它們互相吞噬，最后全部都消耗掉。

這不就成了嗎？

林德激動地拍了拍大腿，差點從沙發(fā)上彈起來。

“法琳娜小姐，你給我的啟發(fā)非常重要，這恐怕就是成功的關鍵。能讓杰......侍者先生提供一個【求知】的符文嗎？概念不用包含太多，兩個概念就可以。”

法琳娜眨了眨眼。她不知道為什么林德要執(zhí)著于符文，沒有學習巫術，他也不能將符文的作用體現(xiàn)啊。

“可以是可以，但恐怕會有風險，杰拉德的侵蝕已經(jīng)很深了，再使用超凡力量可能會失去理智。”

侵蝕？

這不是巧了嗎？

水（暗）就具有降低侵蝕的功能啊！

“法琳娜小姐，麻煩帶侍者先生進來，我有辦法治療侵蝕。”

啪。

法琳娜手中的咖啡杯摔在地面上，碎成好幾半。

有那么一瞬間，她覺得眼前這個年輕人剛才說的那些荒唐、可笑。

剛踏上【神秘】命途的他，剛剛接觸《月光冥想法》和符文解析的他，有辦法治療侵蝕？

要知道，那可是讓超凡者心生畏懼的、困擾了所有超凡者數(shù)百年的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