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處海洋之上，無論白天還是黑夜，翻涌的海浪造成的搖晃感都令林德感到不適。

所幸永恒船并未航行，它只是停在茫然海的某一個角落，等待祭典儀式的到來。

從哈德利口中得知所謂的祭典就是將10個祭品扔進大海，獻給海神塞涅斯，以祈求來年的恩賜。而海魚一事也不出林德所料，是由塞涅斯在淺海卷起海浪，形成暴雨直接落在永恒船上，多少可以將它們看作是一筆交易。

據說這樣的習俗已經延續了無數年，那時候的永恒船還是漂浮在空中的諾亞方舟，至于后來發生了什么，哈德利沒有聽長輩提起過。

現在茫然海的居民都將永恒船看作是一道橋梁，連接萊德島和外海的橋梁，顯然它已經失去了作為諾亞方舟的某些東西。

林德猜測可能是和無垠圣杯有關，但在哈德利口中并未獲得更多關于圣杯的消息，只說圣杯會在祭典那天出現......不過除此之外還有另外一個信息，茫然海有一位造物主，據說是他打造了永恒船，在這片無主的海域建立起人類居所。

哈德利口中的“造物主”身份呼之欲出——亞當。不過亞當在創建了茫然海的人類聚落后就像是將這里徹底遺忘一樣，從來沒有干預過他們的發展，以至于直到現在也非常落后。

除了造物主的遺留物“永恒船”，他們自己打造的船只極限航行距離只有40海里，沒有機械，沒有蒸汽動力。他們還處于奴隸社會的農耕時代，并且即使在面對如同寶藏般珍奇的海洋，他們所能掌控的東西也十分有限。

這倒是讓林德松了口氣，要是永恒船上的那些重型火炮發動，自己這個超凡者恐怕也吃不消。

在哈德利說完他所知曉的一切信息后，林德便讓他忘掉了今晚的談話，不過并沒有殺他，因為這里還有一些自己無法掌控的不確定因素——原住民口中的外海，也就是利用永恒船作為橋梁再往外航行30-40海里的地方，存在著令人膽戰心驚的海妖。

它們多是以非人類姿態出現，身形如同一堆深藍色粘液堆積起來的巨大鬼影，擁有比較高級的智慧，據說能夠用歌聲蠱惑人類的心智。

所謂海妖，林德估計那是格蘭特大陸巨獸或是魔獸的變種，因其生長的環境是在海洋，所以才演化出與陸地巨獸截然不同的生存方式。

這就有些棘手了——就算精神力達到3.0，并且手刃蘇伊殘魂，他也沒有把握與荒野巨獸一個等級的深海海妖抗衡，在這個前提下，居然有能夠單挑海妖并且將之斬殺的人類存在。

軍團長，塞拉羅斯。

尚未與茫然海所存在的超凡力量接觸，林德不確定他們的力量體系是否與自己認知中的一致。因此，在沒有十足把握能夠與塞拉羅斯較量的情況下，他選擇暫時潛伏下來，搜集更多的情報。

從哈德利的單人間宿舍出來后，時間已經來到夜晚。白天的工作結束后，搬運工們要么在餐廳用餐，要么在宿舍休息。

按照安的說法，萊德島才是這群生活在海面上的人的家鄉，可為什么在有空閑的時候也不回去？

原因只有一個——永恒船現在所處的位置，距離萊德島可不算近，大概30海里。他們將永恒船當做探索茫然海更深處的中轉站，諷刺的是數百年時間過去，他們仍然沒有任何進展。

林德并沒有著急回宿舍船艙，趁祭典還未開始，他準備了解一下永恒船的全貌。

不知為何，茫然海正如其名，遠處皆是一片茫然。倒不是說它過于巨大，而是這里無時無刻不被一道巨大的海霧籠罩，但那霧氣又比不上迷霧荒野的濃霧，能見度大概在200米左右。

根據白天的見聞，永恒船的甲板大概就是一個寬度500-800米、長度1.5公里左右的廣場，凸出船面的三層宿舍船艙就足以令數千人在這里生活，但這么龐大的人口也會帶來另一個問題，那就是生活物資。

數千人一天所消耗的淡水和食物可不是一個小數目，如果像安所說，這里的人一待就是好幾個月，遠離陸地的永恒船是如何供給資源的？

“諾亞方舟是亞當創建的文明......不，應該說是文明載體，據說從一開始就是以實現人類脫離陸地生活而建造......那樣的話，諾亞方舟本身應該存在能夠解決資源循環的方法。”

林德摸了摸下巴，盯著甲板思考，順便上手撫摸。

由于諾亞方舟的船身是在永久使用的前提下打造，因此它的每一個部分都是由重量十分巨大的鋼板搭建，在外層使用電鍍鋁膜形成結構穩定的氧化層來防腐防銹蝕。

白天他看到甲板是由鋁板構成的，但那只是外部結構......

也就是說，整艘諾亞方舟內部巨大的鋼鐵骨架，他只看到了冰山一角。

冰山......

對，冰山！

諾亞方舟的結構就如同南極大陸看到的冰山，當你看到水面漂浮的龐大冰山時，更龐大的結構實際上是處于水面以下。

再次抬頭，望向高懸的桅桿以及船帆，足有數百米高，深埋進海霧之中，一眼望不到頭......但甲板到海面的距離，只有30米左右！

諾亞方舟更龐大的隱秘空間，隱藏在海面之下！而那里恐怕就藏著淡水與食物等資源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秘密。

無垠圣杯的藏匿之處，林德已經有了一個初步的猜測。

問題是，該如何前往諾亞方舟的下層空間？

直接跳下去？

恐怕不現實，從這樣一艘巨物上跳入海中和找死無異，更別說深海之中極有可能存在所謂的海妖。

看來只能在船上尋找深入下層的方法了。

想到這里，林德立刻開始圍著整個甲板轉了一圈。

海神塞涅斯定期投放恩賜的船舷，廚房，餐廳，搬運工人的宿舍船艙，以及船末尾放置沙丁魚的儲藏室......

縱然空間很大，但他并沒有找到一個能夠通向下層空間的入口。

正在這時，恍惚之間看到船舷附近有一位正在眺望深海的姑娘。

林德不想打草驚蛇，轉身順著原路返回。

“站住。”

林德停下腳步，皺了皺眉。他并沒有逃跑，也沒有反抗，因為她用的是格蘭特語。

“伊芙琳？”

他試探了一句，用的依然是格蘭特語。

“科洛，真的是你？”

站在船舷的姑娘喜笑顏開，這幾日伊芙琳完全聽不懂茫然海土著的語言，只能通過心靈干涉為自己爭取生存空間，好在來找茬的人都被她逼了回去。

靈儀式前，兩人都沒想過這里的語言和格蘭特語有差別，也并未約定見面相認的方式。

“現在我叫喬治，你呢？”

“杰西卡。”

伊芙琳剛把話說完，臉上突然升起一抹紅暈......喬治，那不就是杰西卡的情人嗎？

而林德也反應過來，原來安口中所說杰西卡的反常是因為伊芙琳的到來導致的。這么說的話，她應該是聽不懂茫然海土著的語言，才導致行為舉止出現了反常。

林德立刻將伊芙琳拉到自己的單間宿舍，急切地問道：

“這次靈儀式的目標是什么？”

他是通過靈性蠟燭偷渡進入靈儀式的人，按照以往的規則，只有舉行靈儀式的人才知道儀式的通關條件。

哪知伊芙琳迷茫地搖了搖頭：“這次的靈儀式并沒有目標，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看樣子這里的人似乎在準備一場盛大的宴會。”

沒有目標......那么脫離靈儀式的方法是......

林德陷入沉思，他知道一同進入靈儀式的還有引渡者帶領的那幫人，難道要從他們身上入手？

“你說的沒錯，這里的確要舉辦一張集會，不過不是宴會，而是祭典。”

“......”

他將伊芙琳的疑惑一一解答，包括諾亞方舟以及水銀騎士的秘辛。

“水銀騎士是來自茫然海的祭品？而我們所在的這艘......航海船叫做諾亞方舟？那我們是在一百二十年前的歷史中嗎？”

伊芙琳驚訝得合不攏嘴，在此之前，她從未聽說過格蘭特之外的文明，更沒想到一百二十年前的水銀騎士居然不是格蘭特王國的人。

“不，不是一百二十年前，而是九十年前。”林德篤定地糾正道。

從哈德利口中他得知了三十年前祭典發生的意外，10個祭品全被兩個手持銃槍的人劫走，在那之后便杳無音訊。而之所以自己被稱為幸運的喬治，也是那年的祭品本該是自己，最后不知什么原因才選擇了其他人。

在他們眼中，成為祭品是光榮的、幸運的，被那兩個不知名的惡人帶走反而是不幸的。

也正是那次事故，后來的外賓都不允許登上諾亞方舟，而是在一座云霧籠罩的浮空島嶼觀光。

“九十年前的歷史......你是如何知道的？還有，你居然會茫然海土著的語言？從來到這里開始，我一句話都聽不懂，都不知道該怎么辦了。”伊芙琳知道林德還有事情瞞著她，頓時有些生氣。

“咳咳......”林德臉上帶著些歉意，透露了一些必要的信息，“其實我擁有‘解讀者’的血脈，你不是說過蘇伊是夢魘嗎，他守護的歷史正是現在我們看到的。至于另外有個原因，我需要從登船的外賓中解救一個叫做贊恩的人。”

“你是解讀者？”伊芙琳小嘴張得老大，回想起之前面對蘇伊的經歷，似乎的確如此，只是自己并未察覺。

沒想到，林德竟然是解讀者！也就是說，他已經解讀了許多真實的歷史？

“說起來，水銀騎士之所以出現在格蘭特王國境內，是因為還有另一股勢力——時空旅行者。”

“他們和時間旅行者有什么關聯？”伊芙琳立刻想到謀害自己親人的時間旅行者。

林德極為認真地分析道：“時間旅行者獲得了【混沌】的部分權柄，而時空旅行者則是全部......”

伊芙琳捏緊了拳頭，總有一天，她會讓那群時間旅行者付出代價。良久，她冷靜下來，開口問道：

“接下來，我們該怎么辦？你是解讀者的話，能否預見這次祭典會發生什么？”

伊芙琳在想，如果有時間旅行者出沒的話，就能直接將他捉住，逼問關于雪萊家族的悲慘遭遇。畢竟在靈儀式中，對方與自己的接觸無法帶到現實世界。

會發生什么？

直到現在，林德才開始考慮這個問題。

的確，他們在經歷的是九十年前的歷史，也就是說這一次茫然海的祭典會發生什么，是早已注定的......

記得在蘇伊的公寓中，自己還看到過一段歷史——諾亞方舟擱淺，船上的外賓和船員一直生活在船上，徹底與外界隔絕并且永生不死，直到一個叫做蘇伊的小男孩闖入諾亞方舟，盜取了無垠圣杯......

對上了！

這次的祭典，諾亞方舟將會擱淺，無垠圣杯被盜，邪神蘇伊誕生！

“原來如此！”林德眼中綻放精光，對伊芙琳說：“這次祭典會誕生邪神蘇伊。”

“可是蘇伊已經被你殺死了。”

“這里是過去，既然我擁有解讀者血脈，就應當會經歷最真實的歷史，不是嗎？”

伊芙琳忽然沉默，她知道林德所說是正確的。

“那我們現在該做什么？”

林德可沒忘記克勞德留給他的筆記，只要同時具備“解讀者”血脈和靈儀式，就能夠獲取無垠圣杯。

不過在此之前......

“話說回來，你在夜晚跑到甲板上做什么？”

伊芙琳有些意外地看著林德，說：“在廚房有一道上了鎖的鐵門，每次我想靠近就被餐廳管事拉了回來。后來我發現，那應該是通往船體下方空間的通道。剛才在甲板上是為了觀察船身。”

縱使語言不通，伊芙琳還是敏銳地注意到了這個關鍵細節......

“我們要找到通往諾亞方舟內部空間的通道，并且阻止蘇伊盜取無垠圣杯，然后在祭典舉辦時解救贊恩。不過在此之前......”

林德朝著陌生的房間一陣翻箱倒柜，最后在床底找到了一疊皺巴巴的紙張，似笑非笑地將紙張遞給伊芙琳。

“這是什么？”

看著林德賊兮兮的笑容，伊芙琳內心忽然有些發毛。可以的話，她應該立刻返回自己的宿舍。

“你不覺得，得先學會茫然海土著的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