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的星力亂流撕扯著蕭珩的護體混沌之火。
當冰冷的潭水灌入肺腑時,他看見倒懸的琉璃穹頂折射出十二座仙山投影。
“大師兄!寒潭里撈上來個活死人!”少女的驚呼引來了更多腳步。
藥鼎蒸騰的霧氣中,老嫗指尖銀針顫抖:“此子體內…竟有初火與祖魔在廝殺…”
林玄溫潤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哦?是下界蕭族那位‘隕落’的少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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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間不再是撕裂的狂暴,而是混亂的、粘稠的、充滿惡意的泥沼。
蕭珩的意識在混沌的星力亂流中沉浮、翻滾。這一次的傳送,比腐沼星骸更加兇險。那被混沌魔紋污染的星陣,本就根基不穩,又被他強行闖入,更承受了魔蓮最后的憤怒反撲與星力的對沖,空間通道徹底崩壞!
不再是切割的風暴,而是混亂的法則亂流!扭曲的重力場將他如同破布娃娃般撕扯、折疊!混亂的星力射線如同燒紅的烙鐵,灼燒著他殘破的軀體!殘留的混沌魔氣與體內新生的混沌原初之火激烈沖突,在經脈中瘋狂對沖、湮滅,帶來一次次內部爆破般的劇痛!
識海中,融合了九幽意志的混沌原初心火在亂流沖擊下搖曳欲熄,守護的赤金光暈黯淡到了極致。滅族之夜的血色、蘇璃絕望的呼喊、魔蓮中那雙純粹的混沌之瞳…無數混亂的碎片如同毒刺,反復扎刺著他瀕臨崩潰的意識。
焚天戟死死握在左手,戟身冰涼,混沌灰燼與赤金流光在亂流侵蝕下明滅不定,傳遞來微弱的守護意念,成為他意識沉淪前唯一的錨點。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瞬,也許是永恒。
前方混亂的亂流深處,猛地出現一片巨大的、不規則的、散發著柔和藍光的“裂口”!裂口之外,不再是腐臭的沼澤或扭曲的虛空,而是…清澈的水?還有…光?
就在蕭珩殘存的意識捕捉到這抹異色的瞬間——
呼——!
一股強大的、帶著秩序法則的排斥之力,混合著紊亂的空間亂流,如同被激怒的巨獸最后的吐息,狠狠將他朝著那片藍色裂口噴了出去!
噗通!!!
冰冷!刺骨的冰冷瞬間淹沒了所有感知!
粘稠混亂的空間亂流被清澈、沉重、蘊含著奇異靈力的液體取代!巨大的沖擊力裹挾著他,如同隕石般狠狠砸入水底!冰冷的液體帶著強大的壓力,瘋狂地從口鼻、耳朵、全身的傷口灌入!
“呃…咕嚕嚕…”肺部如同被冰錐刺穿,劇烈的窒息感和冰冷瞬間刺激得他殘存的意識猛地一抽!混沌火瞳應激般在冰冷的水中強行睜開!
視野被清澈卻幽深的藍色填滿。
上方,并非天空,而是一片巨大的、倒懸的、如同整塊最純凈琉璃雕琢而成的穹頂!穹頂之上,并非星辰,而是…十二座巨大無比、形態各異、散發著朦朧仙靈之氣的神山投影!這些神山或奇峰突起、劍指蒼穹;或云遮霧繞、仙宮隱現;或靈瀑飛懸、瑞獸奔騰…如同十二幅懸浮于天幕的巨型水墨畫卷,在琉璃穹頂的折射下,光影流轉,氣象萬千!
天墟十二洞天投影!
這里…是天墟洞天?!
念頭剛起,冰冷潭水帶來的窒息和沉重傷勢的劇痛便再次將他拖入黑暗的深淵。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幽深寒冷的潭底沉去,意識如同風中殘燭,隨時會徹底熄滅。
就在他即將沉入潭底永恒的黑暗時——
“咦?大師兄快看!寒潭里…好像掉下來個什么東西?”一個清脆中帶著驚詫的少女聲音,如同玉珠落盤,穿透幽深的潭水,隱隱傳入蕭珩即將沉寂的意識。
“水花這么大…莫非是隕鐵?不對…好像…是個人?!”另一個略顯沉穩的年輕男聲緊接著響起,帶著一絲難以置信。
“呀!真的!還在往下沉!快救人!”少女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焦急。
嘩啦!嘩啦!
急促的破水聲由遠及近。
緊接著,蕭珩感覺下沉的身體被幾只有力的手臂死死抓住,拖拽著向上浮去。冰冷的潭水擠壓感減輕,但肺部的灼痛和全身的傷勢讓他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只能任由擺布。
嘩——!
身體被拖出水面,刺目的光線讓他下意識地閉上了沉重的眼皮。冰冷的空氣涌入灼痛的肺部,帶來一陣劇烈的咳嗽,夾雜著淡金色的血沫和冰冷的潭水。
“嘶…好重的傷!全身骨頭怕是碎了大半!”
“這…這衣服都爛光了…皮膚下面那些發光的紋路是什么?好詭異…”
“還有這把戟…好重的兇煞氣!剛才在水里差點割傷我!”
“別廢話了!人還沒死透!氣息微弱得很!快!抬去百草廬!找嚴婆婆!”
嘈雜的驚呼、議論、急促的腳步聲在耳邊嗡嗡作響。蕭珩感覺自己被放在了一塊硬木板上,被人抬著快速移動。刺骨的寒意從濕透的身體蔓延開來,混合著內腑的劇痛,讓他意識在昏迷與清醒的邊緣反復掙扎。他只能勉強感知到光線在眼皮外明暗變化,抬著他的人腳步匆忙,穿過了一些散發著草木清香的區域,最終進入了一處彌漫著濃郁苦澀藥味的地方。
身體被小心地放在一張溫熱的玉床上。玉床傳來的暖意稍稍驅散了些許寒意,但體內的痛苦絲毫未減。
“都讓開!圍在這里像什么話!”一個蒼老、沙啞,卻帶著不容置疑威嚴的女聲響起。周圍嘈雜的聲音瞬間安靜下去。
緊接著,一只枯瘦、布滿褶皺、卻異常穩定的手搭在了蕭珩冰冷的手腕上。指尖傳來的觸感并非溫暖,而是一種帶著奇異穿透力的冰涼,如同最細的銀針,瞬間刺入他的經脈,直探體內深處!
“嗯?”老嫗(嚴婆婆)發出一聲極其輕微的驚疑。枯瘦的手指如同觸電般微微一顫。
她渾濁的老眼瞬間爆發出銳利如鷹隼的精光,死死盯著蕭珩昏迷中依舊緊鎖眉頭、布滿痛苦的臉龐,以及他皮膚下那若隱若現、明滅不定的混沌火紋!
“好霸道的…火種根基!焚盡八荒,熔煉萬物…這是…近乎本源的火之法則烙印?!”嚴婆婆的聲音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顫抖,枯指飛快移動到蕭珩心口位置,那里,混沌漩渦的搏動微弱卻沉重,每一次搏動都讓她的指尖感受到一股蠻橫的吞噬與熔煉之力。
“不對!”她眉頭猛地擰成一個川字,枯指如電,瞬間點在蕭珩眉心!一股清涼卻帶著強大穿透力的靈識,如同最細微的探針,強行刺入蕭珩瀕臨崩潰的識海!
轟——!!!
嚴婆婆枯瘦的身體猛地一震!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砸中,踉蹌著后退半步,渾濁的老眼中瞬間布滿駭然!
在她靈識探入的剎那,她“看”到了!
識海深處,那團在滅族血色、魔蓮低語沖擊下依舊頑強燃燒的混沌原初心火!心火核心,一點赤金烙印散發著不屈的守護意志!但更讓她靈魂顫栗的是——那心火燃燒的焰光深處,以及那混沌漩渦搏動的韻律之中,糾纏盤踞著的、如同跗骨之蛆的、散發著無盡混亂與饑渴氣息的…混沌魔意!
那魔意之精純、之古老、之暴虐,遠超她畢生所見任何魔頭!如同沉睡的太古兇神,與那焚盡諸天的本源火種在宿主體內瘋狂廝殺、爭奪著每一寸血肉與靈魂的控制權!
“初火…與祖魔…在…廝殺?!”嚴婆婆的聲音干澀沙啞,帶著難以言喻的驚悸,指尖那枚準備刺下的銀針,竟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起來!她行醫數百年,洞悉人體奧秘,見過無數奇癥異傷,卻從未見過如此詭異恐怖的景象!這具殘破的軀殼,竟成了兩種至高本源力量角逐的戰場!而這少年…居然還沒被撕碎?!
“嚴婆婆,他…他怎么樣了?”之前那個清脆的少女聲音怯生生地響起,帶著擔憂。她似乎是個藥童,穿著素凈的青色衣裙,正緊張地捧著一個熱氣騰騰的藥罐。
嚴婆婆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渾濁的目光掃過蕭珩身上那些深可見骨、被魔氣侵蝕后留下暗紫痕跡、又在混沌之火煅燒下強行愈合的猙獰傷口,以及那柄被放在一旁、戟身黯淡卻依舊散發著沉重兇威的焚天戟。她的目光最終停留在蕭珩臉上,那眉宇間凝固的刻骨恨意與痛苦,讓她這個見慣生死的老嫗也感到一絲心悸。
“準備‘九轉還魂湯’!濃度加到極致!再取‘萬年寒玉髓’三滴,外敷心脈!快!”嚴婆婆的聲音恢復了冷硬,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她枯瘦的手指再次捻起銀針,這一次,針尖凝聚起一點精純到極致的翠綠生機,帶著破邪鎮魂的韻律,就要朝著蕭珩心口那搏動的混沌漩渦刺下!她必須暫時壓制住那股混亂的魔意,否則再強的湯藥也救不回這具被本源沖突撕扯的軀殼!
就在銀針即將落下的剎那——
“嚴師叔且慢。”
一個溫潤平和、如同玉石相擊的清朗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恭敬,在百草廬緊閉的門外響起。
吱呀一聲,門被輕輕推開。
門外,天光微亮,映出一個頎長挺拔的身影。月白錦袍纖塵不染,腰間那枚青碧欲滴、隱隱有云紋流轉的玉佩,在晨光下散發著溫潤的光澤。來人面容俊朗,氣質溫雅如玉,嘴角噙著一絲令人如沐春風的淺笑,正是天墟洞天年輕一輩的翹楚——林玄。
他的目光掠過屋內緊張的藥童,掠過嚴婆婆手中那枚凝聚著生機的銀針,最終落在了玉床上昏迷不醒、傷痕累累的蕭珩身上。那目光平靜無波,如同在欣賞一件與己無關的古物。
當他的視線掃過蕭珩的臉龐,以及那柄斜靠在玉床邊、戟身黯淡卻難掩兇煞的焚天戟時,嘴角那抹溫潤的笑意似乎加深了一絲,眼底深處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了然與…玩味。
他緩步走入彌漫著苦澀藥味的百草廬,聲音依舊溫潤清朗,卻如同投入寒潭的石子,瞬間凍結了室內的空氣:
“百草廬今日好生熱鬧。嚴師叔,此子傷勢竟如此棘手,需勞動您親自施針?”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蕭珩臉上,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驚訝”與“恍然”,輕輕“哦”了一聲:
“看這面容…倒有幾分眼熟。若弟子沒記錯,此人…莫非是下界赤霄城,天火蕭族那位據說已在滅族之夜‘隕落’的少主——蕭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