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面前氣鼓鼓的伊芙,鄧恩把手伸進口袋,心中忽然多了一絲尷尬。
大部分的錢都還存在銀行里,他手上現(xiàn)在就只有日常花銷的幾枚銀幣、幾十枚銅幣而已。
以求助的眼神看向薩卡,薩卡卻在這時候滿臉的促狹,甚至還沖鄧恩擠了擠眼睛:“隊長,你什么時候認識了這么漂亮的姑娘,也不給我們介紹介紹?”
介紹你個鬼啊!
鄧恩心里翻了個白眼,咳了一聲掩飾尷尬:
“介紹一下,這兩位是我的隊員……”
“我知道,那個魔裔叫薩卡,雞窩頭叫科比拉,對吧?”伊芙脆生生地開口,指向鄧恩:“我叫伊芙,這家伙的債主!”
鄧恩心里正想著線索的事,沒心思在這里多糾纏:“抱歉,伊芙小姐,這是我的不對,但現(xiàn)在我手上的確沒有現(xiàn)金,而且我還有正事要做……”
“那我跟你一起去!”伊芙立即道:“反正你不把錢還給我,我是不會走的。”
實在是不想應付忽然出現(xiàn)的伊芙,鄧恩皺眉道:“可接下來我們要去的是公共旅社,您一個淑女,去那里不太方便……”
公共旅社價格低廉,半福利性質(zhì),所有人都睡在鋪滿稻草的地上,居住者以底層男性為主,雖然沒有明文規(guī)定,但按照社會默契,是不允許女人進去的。
“是嗎,我怎么沒聽說?”伊芙皺眉,看向科比拉:“喂,雞窩頭,有這種規(guī)矩嗎?”
科比拉恭敬地道:“有的,伊芙小姐。”
“我怎么沒聽說過……”伊芙皺了皺眉:“不管,反正我要去!”
見說服不了伊芙,又急著和提供線索的人聯(lián)絡,鄧恩也就不再強求,反正公共旅社有教堂的人看守,會把伊芙趕出去的。
公共旅社不遠,就在教堂大門左邊,鄧恩幾人來到門口,卻看到守門的年輕人摘帽行禮:“伊芙小姐,您來了!”
“嗯,我跟著他們來的。”伊芙背著手。
鄧恩有點驚訝——這伊芙到底是什么身份?教堂里的人都對她畢恭畢敬。
難道是當代紫荊棘男爵的女兒?之前去藥劑商店,是體驗生活去了?
要是這樣的話,這個對話還真不能……
“伊芙小姐是布蘭登神父的孫女。”科比拉在鄧恩耳邊低聲道。
啊?
鄧恩轉(zhuǎn)頭看了一眼伊芙。
“你看什么?”伊芙問道。
“沒什么,沒什么……”鄧恩收回目光,心中安定了些。
既然不是哈利男爵的人,那就好說了。
進了公共旅社、上到二樓,科比拉守在樓梯口放風。
在一個小房間里,鄧恩見到了前來傳遞消息的人。
坐在屋子里的,是一名地底侏儒,一身灰皮,只有鼻尖是白色的。
聽到開門的響動,那地底侏儒從椅子上跳下來:“自我介紹一下,弗格,弗格·深銀,‘嗜血獵犬’小隊斥候,也就是你們要找的前‘燼夜葬魂’小隊的隊員。”
“鄧恩,現(xiàn)任燼夜葬魂小隊隊長。”鄧恩和弗格握了手:“我好像見過你,就在戰(zhàn)士公會,那時我剛剛接手這個小隊不久。”
“是的。”弗格點點頭:“那次我去是想提醒你這件事有問題,但沒想到修斯下手會那么快。”
鄧恩眉頭微皺:“我能問一問,你為什么想要提醒我嗎?”
弗格略有些抵觸:“這和我們今天的談話有關(guān)系嗎?”
鄧恩略微權(quán)衡,還是道:“……有的,如果你不能說清楚你的動機,我很難相信你接下來的話會是真的。”
弗格攤開手:“我今天是帶著你想知道的答案來的,接下來我會告訴你發(fā)生了什么——至于判斷它是否可信,是你這個隊長的義務。”
這句話十分有道理,而且任務剩余時限已經(jīng)不多,早一會兒知道真相總是好的。
薩卡已經(jīng)搬來椅子準備坐下好好聽著,伊芙則拍了拍旁邊床墊,確定不那么臟后坐在了床邊。
讓他們沒有想到的是,鄧恩卻采取了另一種完全不同的態(tài)度:“抱歉,弗格先生,請您離開吧。”
伊芙眼中閃過一絲愕然。
薩卡大驚失色,剛想說話,就被鄧恩一記冷眼瞪了回去。
弗格更是沒法接受:“什么?鄧恩隊長,你這是什么意思?”
“因為輕信別人,我們付出的代價已經(jīng)夠多,沒法再承受一次欺騙、也經(jīng)不起更多的陰謀算計。”鄧恩平靜地道:“既然弗格先生不打算說服我,那就請離開。”
弗格眉頭微皺,流露出一絲怒意:“鄧恩隊長,難道你就不怕小隊降級或者被除名嗎?”
他越急,鄧恩反而越平靜:“沒有人規(guī)定,只有成為冒險者才能活下去吧?做不成冒險者,我還可以用別的方法謀生。”
“就像你上次說的那樣,沒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不是嗎?”
弗格氣得手指發(fā)抖,白色的鼻尖上流出了汗水,小眼睛盯著鄧恩,似乎想要把鄧恩的腦殼打開看看里頭到底裝的都是些什么。
薩卡閉上了眼睛,他現(xiàn)在對和弗格的洽談完全不抱任何希望,開始認真思考回到海上做海盜的具體細節(jié)。
經(jīng)過這一個多月的花銷,他們兩個手里還有大約340多枚金幣,可以買一艘用以接舷戰(zhàn)的快艇,余下的錢還能雇七八個水手,接下來就嘗試劫掠一些小型商船收集啟動資金……
正想著,地底侏儒那尖細的嗓音傳到了他耳中:“好吧……我說。”
薩卡猛地睜開了眼睛,看看鄧恩,又看看弗格,不明白這倆人到底在做什么。
鄧恩有求于人,卻表現(xiàn)得強勢無比,主動把幫助往外推。
弗格這家伙明明是主動來幫忙的,卻需要面對懷疑,面對懷疑竟然還真的會自證清白。
鄧恩也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攤開手掌,表示洗耳恭聽。
弗格壓低了聲音:
“十多年前,我被人從家族里趕了出來,離開幽暗地域,來到了大陸,到處漂泊,始終找不到一個能夠接納我的地方。”
“直到6年前,我來到羅格鎮(zhèn),遇到了伊文,那時候他剛從帕拉朵女士的福利院出來自己謀生。”
“一個魔裔、一個地底侏儒,都不受人待見,也許就是因為這樣,我們兩個關(guān)系相當不錯,成天泡在一起,偶爾手上沒錢,他還會帶我到帕拉朵女士那蹭口飯吃。”
“我們什么都干。”
“去碼頭做苦力、幫舞女介紹客人、替有錢人跑跑腿什么的,那真是一段貧窮卻快樂的時光——總之,前后用了差不多兩年時間吧,我們終于攢夠了錢,注冊了我們的小隊。”
弗格的語氣有些感傷,他伸出手指觸摸著鄧恩胸口的徽章:“名字是我們商量著起的,徽章是我親手設計的,我們從兩個人開始,一點點做任務、一點點積累著貢獻度,用兩年時間把隊伍做成了固定的4人小隊,把貢獻度提升到了87點……”
“直到那該死的任務出現(xiàn),我們出了岔子。”
“很棒的故事。”鄧恩攤開手:“但你跑題了,弗格先生,你還是沒告訴我為什么你要幫我們。”
“因為我不喜歡你們!”弗格抬高了聲音:“燼夜葬魂這支小隊,傾注了我所有的心血,我不想放棄它,但因為這是隊伍的集體決策我又不能不放棄。”
“但我還是希望這支小隊能夠存續(xù)下去!”
“我多么希望接手小隊的是更加強大或者更加弱小的人——更強大的人,比如說職業(yè)者,不會讓哈利男爵斬盡殺絕;更弱小的人,哪怕是被降級,也能夠一點點支撐下來。”
“但偏偏是你們,既不強大、又不夠弱小,你們可以拍拍屁股另尋生路,但這支小隊怎么辦呢?”
弗格激動得手指發(fā)抖,他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控,坐回到椅子上:“反正就是這么回事,信不信隨你!”
鄧恩緩緩點頭:“之前是我不對,弗格先生,但請你相信我,雖然我對這支小隊的感情沒有你那么深,但如果有一絲可能,我也不會讓它降級。”
“所以,能請您告訴我,那件任務,到底是出了什么岔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