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說。”
面對薩卡的問題,鄧恩也拿不準(zhǔn):“外皮全都烤黑了,得剖開看看。”
“我來。”薩卡抽出腰間匕首:“能不能發(fā)財,就看這一遭了!”
就像削鉛筆一樣,薩卡用匕首將外圍緩緩削開,先是露出里面的白色木頭,而后一點點精純的黑色透了出來。
“黑蕊木,的確是黑蕊木,完好的樹芯!”
薩卡激動得不能自已:“發(fā)了,真的發(fā)了啊!”
科比拉走了進來:“隊長,你們在說什么呢?”
薩卡道:“是黑蕊木,我們在確定這三根木頭是不是黑蕊木!”
“哦……我聽說過黑蕊木。”科比拉撓了撓頭:“不過削它做什么,看看兩頭有沒有黑色不就好了?”
“是啊,媽的,有點太激動了。”鄧恩立即采納了這個有用建議。
最終確定,三根木頭的確都是黑蕊木,只不過其中一根太靠近火源,有一小半都已經(jīng)碳化了,只剩大半根還能用。
這也比空手回去要強出太多了!
“好好好,這次回去,肯定要好好去浴場爽一爽!”薩卡摩拳擦掌站起身來:“科比拉,你也準(zhǔn)備準(zhǔn)備,這次帶你一起去!”
“哦、好……”科比拉捏著衣角,神色有些緊張。
鄧恩看出了他的不尋常:“怎么了?”
“……隊長,克拉克、布魯斯和亞瑟,也就是死掉的那三個人,都是我們附近村子里出來的,我們那里有個傳統(tǒng),入葬時需要大人物為他們送行,靈魂才能安穩(wěn)。”科比拉鼓足了勇氣:
“所以,我希望隊長您能擔(dān)任這個角色!”
“我?”鄧恩指著自己的鼻子:“我什么時候又成了所謂的大人物了?”
“去吧,鄧恩。”薩卡站起身來:“畢竟,你也算是貴族出身,對吧?”
貴族出身,對,是有這么個瞎話來著。
那也是編出來糊弄貝爾班的啊。
不過看到科比拉那懇求的眼神,鄧恩還是點了點頭:“好,走吧。”
墓地就在洞口不遠的一處矮坡上,周圍用石頭簡單的圍成一圈,科比拉還采了些野花過來放在上頭,簡陋之中透出幾分用心。
“太草率了吧?”薩卡的心情不錯,主動提議:“要不要砍塊木頭做個碑?”
“不用麻煩了,在這里有標(biāo)記未必是好事。”科比拉道。
鄧恩摘下頭盔抱在臂彎:“我該說點什么?”
“您想說什么就說什么吧。”科比拉真誠地道:“您能夠答應(yīng),就已經(jīng)是他們的幸運了。”
鄧恩嘆了口氣。
墳?zāi)估锾芍氖呛退瑯拥拿半U者,死在魚人手中,被做成了一鍋肉湯,甚至最后都沒法分辨鍋里究竟有幾個人、哪塊骨頭屬于誰。
這在提醒著鄧恩,他面對的不是一場游戲,也不是一出戲劇,而是活生生、血淋淋的現(xiàn)實。
是不會出現(xiàn)在吟游詩人故事里的無關(guān)緊要的細節(jié),但又是這片沼澤里最常上演的戲碼。
鄧恩平靜開口:
“克拉克、布魯斯,還有亞瑟,永別了。”
“對于冒險者來說,這已經(jīng)是極好的結(jié)局——有墓地,有葬禮。”
“所以,我請求你們就此安息。”
“不是因為我有什么尊貴的身份,而是有人愿意不辭骯臟和辛苦收斂你們的尸骨。”
“科比拉是個好孩子,憨厚、樸實、肯干,又富有同情心,如果你們真的能聽到,就請保佑他吧,保佑這個不多見的好人。”
說到這里,鄧恩深吸口氣,轉(zhuǎn)過頭道:“好了,咱們走吧。”
薩卡沉默著點頭,似乎心有所感。
科比拉牽起了葡萄的韁繩。
離開前,三人也沒忘記破壞水壩的工作。
這點倒并不困難,泥涂魚人用來筑壩的材料并不算太結(jié)實,用力扒開一條豁口后,水流就沿著豁口將水壩從中央撕扯得四分五裂!
洶涌水流沿著河道沖蕩,聲勢有如洪水。
看著隨波而下的木頭,薩卡扯著嗓子在噪音中問道:“你說也怪,這些魚人怎么就能那么準(zhǔn)確地找到黑蕊木、還專門拿黑蕊木來燒火,而筑壩用的就是普通木頭呢?”
“可能是種族天賦吧,誰知道呢?”鄧恩搖了搖頭。
水壩潰掉,水流很快就趨于平緩,三人一馬便轉(zhuǎn)頭離開。
接下來整整一天,科比拉都在沉默中牽馬,有幾次差點踩進爛泥。
休息了一夜,第二天,科比拉的情況好了些,但還是少言寡語。
直到即將回到羅格鎮(zhèn)前的最后一次露營。
吃過了飯,鄧恩開始守夜,薩卡沉沉睡去——在需要睡眠時盡快入眠,是每個冒險者必備的素養(yǎng)。
而本該一同睡下的科比拉卻起身坐到了鄧恩對面,不斷搓著手掌。
“有什么話想對我說?”鄧恩問道。
“……嗯!”科比拉用力點頭,雞窩般的頭發(fā)顯得比平常更加雜亂:“隊長,有件事,我一直在瞞著您。”
他抬起頭,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其實,我當(dāng)時之所以出現(xiàn)在公會門口、要求加入你們的小隊,不是偶然,是有人讓我去的!”
鄧恩問:“你的前隊長、那個神裔?”
“不、不是!”科比拉連忙否認(rèn):“是布蘭登神父。”
“布蘭登神父?”鄧恩眉頭緊皺:“那是誰?”
科比拉道:“就是羅格鎮(zhèn)教堂的主持者。”
“七神教會的人?”鄧恩越發(fā)有些摸不著頭腦:“他要你來找我做什么?”
冒充勇者的事兒漏了?
可沒道理啊,要真是這樣,布蘭登直接帶人圍過來不就行了么。
“他具體是怎么說的?”鄧恩問道。
科比拉回憶著道:“當(dāng)時我剛被賽楠隊長趕出來,手上沒錢、沒吃的,就去教堂祈禱,想讓偉大的命運女神給我以啟示。”
“當(dāng)時布蘭登神父過來,問了我的情況,就和我說,可以到冒險者公會門口等你們,看看能不能加入你們的小隊。”
“如果不能,他也會給我安排別的生計。”
“當(dāng)時我在門口等了2天,不見你們來,所以才想著去找別人,幸好最后又看見了你們……”
鄧恩手指在膝蓋上敲打:“他就沒有別的要求?”
“沒有,就這么多!”
“嘶……”
鄧恩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實在是搞不懂這個素未謀面的布蘭登神父究竟是打著什么樣的算盤。
要只是善心大發(fā)、想給科比拉一個謀生的工作,沒有必要繞這么大的彎啊。
可要是對自己有所圖謀,又圖的是個什么呢?
嘆了口氣,鄧恩搖了搖脖子,看到科比拉還坐在對面盯著自己:“怎么,還有事沒說完?”
“不是!”科比拉眨了眨眼:“隊長,我在等待您的懲罰。”
“懲罰?我罰你干什么?”鄧恩笑了一聲:“歲數(shù)不大,想得倒不少!這幾天就因為這事兒一直悶悶不樂啊?”
科比拉點了點頭。
“多大的事兒啊?”鄧恩擺了擺手:“行了,快點睡覺去,別耽誤我守夜。”
“但……”
鄧恩瞪大了眼睛:“快去!”
于是科比拉乖乖睡覺去了。
他沒了心事,睡得極為踏實;等薩卡過來和鄧恩換班,鄧恩自己倒是睡不著了。
布蘭登到底是啥情況?
總不能是這具身體的老子吧?
鄧恩迷迷糊糊睡著,第二天倒也沒遇到什么意外,于當(dāng)天中午回到了羅格鎮(zhèn)。
顧不上休息,三人牽著馬直奔冒險者公會。
一來是手上兩根半黑蕊木太惹眼,不快點交貨、萬一被人偷走或者弄壞就虧大了。
二來則是帶回來的魚人背鰭都已經(jīng)爛得不成樣,腥臭的味道都要把三人一馬泡透了。
不用眼睛光憑味道判斷,簡直是一大車行走的臭咸魚。
冒險者公會里,接待他們的還是上次發(fā)放任務(wù)的少女,依舊是班味兒十足。
哪怕早已習(xí)慣了各種奇妙的任務(wù)物品,這少女還是被面前裝著魚人背鰭的袋子熏得直揉眼,而鄧恩也看清了她胸前的標(biāo)牌:
西琳。
“唔……”從抽屜里拿出皮手套戴上,西琳后仰著扒開袋子清點數(shù)量:“速度還不慢嘛,14個背鰭,遠超完成標(biāo)準(zhǔn);前幾天也觀察到了貝特河下游漲水。”
“作為你們的初次任務(wù),表現(xiàn)相當(dāng)不錯!”
“任務(wù)單交上來吧,我?guī)湍銈冝k結(jié)。”
鄧恩將任務(wù)單遞了上去,同時不動聲色地在下頭壓了5枚銀幣。
西琳摸到銀幣,眉頭微微一抬便將其收下,眉宇間因為氣味帶來的不快消散干凈,多了幾分輕松。
很快處理完文書事務(wù),西琳點齊金幣推了出來:“基礎(chǔ)賞金20金幣,再加上14條魚人背鰭,一共是22金6銀5銅,你們數(shù)一下吧。”
“西琳女士我們肯定是信得過的。”鄧恩笑著把錢袋交給了薩卡:“這次出去,我們還找到了一些黑蕊木,一起結(jié)算了吧。”
“那你們的運氣還真不錯。”西琳伸了個懶腰,顯出了相當(dāng)有料的身材:“不過交任務(wù)不是在我這,你們直接去找哈羅夫就好。”
說著以微不可查的聲音道:“你們是任務(wù)發(fā)布后第一批來遞交黑蕊木的人,而且哈羅夫?qū)Υ撕芸粗小!?
鄧恩緩緩點頭。
這意思是,可以敲上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