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著刀沿著階梯走到上層甲板,血腥味兒撲面而來。
到了需要動員囚犯作戰(zhàn)的地步,毫無疑問局面已崩壞到了難以控制的境地。
事實也的確如此。
這里應(yīng)該是甲板之下的活動艙室,但此刻桌椅已經(jīng)胡亂倒了滿地,到處都能看到撲倒在地的尸體,身穿紅色袍子的船員們正在拼死抵抗、衣著襤褸的囚犯也加入了同一隊列,但仍舊無法阻擋那些血面具的可怕攻勢。
那些血面具身穿破爛的黑袍,臉上用血色顏料涂著猙獰而意味不明的油彩,這也是“血面具”這一稱號的由來。
尤其是當那油彩沾染了真正的鮮血,便更加顯得猙獰可怖。
他們手上或是拿著彎刀、或是拿著斧子,在狹窄的艙室中悍不畏死地展開著進攻,毫不顧忌自己是否會受傷,或者說受傷反而會讓他們感覺更加興奮。
鄧恩就眼睜睜看到一個血面具硬生生挨了一記長劍穿刺、肚子都已經(jīng)被捅穿,但還是爆發(fā)力量,將面前艦船守衛(wèi)的腦袋剁了下來!
鮮血如泉噴涌,腦袋如同蜜瓜般在地滾著。
而那血面具卻拔出了肚子上的劍,臉上笑容越發(fā)猙獰,然后嚎叫著向鄧恩沖了過來。
這一刻,鄧恩能夠看到那血面具臉上顏料和鮮血倒映著的搖曳火光,能看到他那發(fā)黃、發(fā)黑的一口爛牙,甚至還能看到那高舉彎刀上正被甩開的一滴滴血珠。
一段記憶兀然撞入了鄧恩腦海。
那是一片被精心打理過的花園,鄧恩就站在花園正中,面前站著一個面容模糊的男人。
男人嘴唇蠕動,不知道說了些什么,讓鄧恩心中生出了一種好勝、不甘的情緒。
他抬起雙手,這雙手還帶著孩童般的稚嫩,手中握著的是一柄鑲嵌著寶石的騎士長劍,收緊的袖口上鐫刻著明亮的蝎尾獅花紋。
帶著好勝的不甘,鄧恩發(fā)出一聲略顯青澀的叫喊,揮著劍大步向面前的男人沖去。
然后一陣天旋地轉(zhuǎn),他就躺在了地板上,手中的劍也不知飛到了哪里。
這段記憶戛然而止,然后是一段接一段的記憶。
場景、人物都沒有變化,同樣的花園,同樣面容模糊的男人,變化的只有景致。
春夏秋冬輪替了7個輪回。
鄧恩體味著不同的心態(tài),不甘、沮喪、憤怒、屈辱……直到自信在心中漸漸滋生。
而他的動作也越來越嫻熟、越來越自信、越來越有力!
直到他第一次,將面前男人手中的長劍磕飛。
男人愕然,隨后暢快一笑:“鄧恩,雖然對于出身于▓▓▓▓▓家族的你來說,武藝不過是你人生中的點綴,但勝利卻是不可不品嘗的佳釀。”
“記住這種感覺,用這種實在的自信武裝你的靈魂!”
說來漫長,但當記憶褪去、重新回到現(xiàn)實的鄧恩卻看到那血面具手中的武器依舊在半空、仍未斬下。
沒有閑暇去追究那記憶由何而來、又意味著什么,鄧恩回想著其中的體驗,按照那數(shù)百上千次錘煉過的技巧
動了。
他雙腿微微岔開,如同樹根一樣牢牢扎在地面,雙腿的力量傳遞到腰間、又經(jīng)由核心肌肉群傳遞到肩膀,最終以肩膀為軸、手臂揮舞短刀,迎上了血面具彎刀的刀鋒。
锃——
刀鋒與刀鋒碰撞,爆起一溜火光,鄧恩手臂一陣酥麻,但雙腿仍舊生了根一樣牢牢扎在甲板上。
反而是那血面具站立不穩(wěn),咚咚咚后退數(shù)步,然后砰一聲撞在了柱子上!
對面的血面具一愣,似乎是沒有想到這個罪囚能夠擋下自己的傾力一擊,更加憤怒地大聲吼著沖了上來!
鄧恩再度迎擊上去。
一旁的魔裔薩卡已經(jīng)看傻了。
他此前之所以要討好鄧恩,是因為鄧恩有著非常白皙細膩的皮膚以及一排整齊的牙齒,在這個時代可是貴族、或者富人的象征。
作為這艘船上的罪囚,他們都會被拉到“銷魂城”當作奴隸售賣,這時候和鄧恩打好關(guān)系,說不定等有人去贖鄧恩時,鄧恩會看在這份交情上也還給他一個自由身、或者買去作為家奴。
所以在薩卡眼中,鄧恩就是個細皮嫩肉的富家少爺,根本就和“戰(zhàn)斗”一詞無緣。
沒想到鄧恩這么猛,竟然能夠和一名血面具交手還絲毫不落下風(fēng)!
不,更確切地說,鄧恩竟然在慢慢占據(jù)優(yōu)勢!
“這……這也太猛了吧?”
鄧恩全然不知道這時薩卡的心思,此刻的他無比專注,原本有些生疏的身手漸漸變得熟絡(luò),他很享受這種與人戰(zhàn)斗時熱血沸騰的樂趣。
這也許就是那男人所說的,勝利的滋味!
“來啊!”
一聲大吼,鄧恩手中短刀猛地斬下。
血面具舉刀格擋。
這已經(jīng)不是血面具登船后經(jīng)歷的第一場戰(zhàn)斗,甚至不是第二場,他手中彎刀在之前就已經(jīng)有了缺損,在和鄧恩交手之后更是硬拼了數(shù)記,刀刃早已經(jīng)變得像是鋸齒。
于是在這一次格擋中,意外地、卻又理所應(yīng)當?shù)剡且宦晱闹袛嗔验_來。
短刀刀刃向下,斬在了血面具的鎖骨上,隨后刀刃一劃,順著鎖骨切開了他的大半條脖子!
輕微滯澀的手感轉(zhuǎn)為暢通,鮮血淋漓地潑灑在鄧恩臉上。
那血面具雙眼一翻,手中斷刀噹啷一聲落在地上,整個人軟軟滑倒,死不瞑目。
看著地上的尸體,鄧恩心中生出了一種莫名的情緒,有生命在眼前消逝的不真實感,一絲淡淡的罪惡感。
可臉上濕熱粘稠的鮮血卻并未給他帶來任何生理上的不適,反而讓鄧恩心中生出了一種沖動,想要伸出舌頭舔舐那新鮮的血。
馬上理智就阻止了這股沖動:
“小心乙肝!”
這讓鄧恩又疑惑起來,這具身體之前到底是做什么的,不僅對血面具這么了解,品味也這么邪門?
還沒等他想清楚,眼前一花,薩卡不知道從哪里沖了上來,拿著匕首抓起那血面具的腦袋就動起了刀。
“你干什么?”
“割臉皮啊。”薩卡理所當然地道:“一張血面具的臉皮,可以到教會教堂換5個金幣呢!”
“當然,這是你的戰(zhàn)利品,我就是先幫你收著!”
鄧恩只覺得心中一口老槽不知道該如何去吐。
你們這世界有點顛了吧?神殿收臉皮?
正想問一句頭皮收不收,忽然一聲巨大的爆響,一個人影砸穿頭上甲板落進倉里,緊接著頭頂甲板成片、成片坍塌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