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風管道像一具銹蝕的鋼鐵巨蟒，盤踞在深巖-7避難所的腹腔深處。林峰弓著背，匍匐在狹窄的通道里，金屬格柵透過磨損的工裝褲傳來刺骨的涼意。他手中的戰術手電被裹了層破布，光線勉強照亮前方半米，光柱里浮動著幾十年未曾攪動的塵埃，混著一股機油與霉變的怪味。

“往左拐，前面第三個通風口直通B4區維修通道。”趙磊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帶著金屬管道特有的回音。他的身影在幽暗中只余一個模糊的輪廓，動作卻異常敏捷，仿佛對這不見天日的管道網絡了如指掌。

林峰默數著轉角，心臟隨著每一次爬行而撞擊胸腔。三天前那場與“潛伏者”的遭遇戰仍讓他心有余悸——那東西從天花板剝落時，粘稠的觸須幾乎掃到他后頸，若不是趙磊用自制矛槍刺穿了它半透明的軀體，此刻他早已成為墻壁上一抹模糊的血跡。

“等等。”趙磊突然停下，手掌抵住林峰胸口。前方傳來一陣極其輕微的“嘶嘶”聲，像是蛇信子刮過粗糙石壁。

林峰瞬間僵住，連呼吸都斂到極致。他順著趙磊示意的方向望去，通風口的格柵外，昏暗的應急燈映出一片扭曲的陰影。那陰影在地面上緩緩蠕動，表面覆蓋著細密的絨毛，每一根都像活物般抽搐——是“毛蠕”，一種以有機碎屑為食，卻會在感知到生物電時群起攻擊的小型異兆。

“數量不多，大概三只。”趙磊壓低聲音，從背包側袋摸出半塊壓縮餅干，“這東西靠震動和熱量追蹤，用這個引開。”

餅干碎屑被精準拋向右側走廊。“毛蠕”立刻停止蠕動，體表絨毛根根豎起，朝著聲音源猛地竄去。它們爬行時發出的“沙沙”聲逐漸遠去，趙磊立刻打了個手勢：“快走！”

兩人撬開格柵，悄無聲息墜入維修通道。這里比通風管道寬敞些，墻壁上布滿交錯的管線，幾具穿著橙色工裝的尸體倒在角落，早已被啃噬得只剩骨架，安全帽滾落在地，發出空洞的回響。

林峰別過臉，強迫自己不去看那些殘缺的指骨——他曾和這些人在食堂分享過晚餐。趙磊卻蹲下身，熟練地從一具尸體腰間解下一把多功能鉗，又在另一具尸體口袋里摸出半管止血凝膠。

“在末日，死人的東西比活人更有用。”他將凝膠拋給林峰，語氣平淡得像在談論天氣。

通道盡頭是扇銹蝕的防火門，門把手上纏著一圈發黑的黏液。趙磊用金屬棍輕輕撥開黏液，指尖在門板上敲了敲：“空心的，后面應該是倉庫副通道。”

就在這時，頭頂的管道突然發出“哐當”一聲巨響！兩人同時抬頭，只見一道黑影從通風口縫隙閃過，帶起一陣腥風。

“是‘獵手’！”趙磊臉色驟變，猛地將林峰推向防火門，“快開門！這東西能追蹤熱源！”

林峰撞在門上，劇痛讓他眼前發黑，但求生的本能驅使他瘋狂轉動門把手。鎖芯發出“咔噠”聲，門剛裂開條縫隙，背后就傳來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聲。他回頭一瞥，瞳孔驟然收縮——

那東西足有兩米高，軀體像被拉長的蜘蛛，覆蓋著油亮的甲殼，六條關節扭曲的附肢上布滿倒刺。最駭人的是它的頭部，沒有眼睛，只有一張布滿環狀利齒的口器，正對著他們的方向開合，噴出絲絲縷縷的白色涎液。這是“異兆”中速度最快的品種之一，幸存者們稱之為“獵手”。

“砰！”趙磊用金屬棍狠狠砸在獵手附肢上，發出金鐵交鳴的巨響。獵手吃痛后退，附肢上卻只留下道白印。“它的外骨骼能抗輕型武器！”趙磊大喊，“快把門推開！”

林峰用盡全力踹向門板，銹蝕的合頁發出刺耳尖叫。獵手再次撲來，腥臭的氣息幾乎噴到他后頸。千鈞一發之際，趙磊猛地將林峰拽進門內，自己卻被獵手的附肢掃中肩膀，整個人撞在墻上，悶哼一聲滑落在地。

“趙磊！”林峰想沖出去，卻被趙磊厲聲喝止：“別管我！快找東西頂住門！”

獵手的附肢已經插入門縫，門板劇烈晃動，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林峰環顧四周，這是間堆滿舊電纜的儲藏室，墻角倒著個生銹的工具柜。他撲過去，用盡全身力氣將柜子拖到門邊，剛卡進門縫，就聽見“哐當”一聲巨響，門板被撞得向內凹陷，工具柜的滾輪在地面擦出一串火花。

“它暫時進不來，但這柜子撐不了多久。”趙磊捂住流血的肩膀，臉色蒼白如紙，“獵手的耐力極好，會一直守在外面。”

林峰撕開止血凝膠噴在他傷口上，黏膩的藍色液體迅速止住流血。“倉庫在哪？我們必須盡快找到食物和武器。”

“穿過這間儲藏室，盡頭有個電梯井。”趙磊咬著牙站起來，指了指角落被蛛網覆蓋的通風口，“但現在只能走通風管道，獵手守在正門，我們繞到它側面攻擊。”

兩人再次爬進通風管道。下方傳來獵手持續撞擊門板的聲音，每一次都像敲在林峰心上。他想起資料里對“獵手”的記載：高度進化的獵殺型異兆，擁有初級神經索，會使用簡單戰術……這次它沒立刻撞破門，難道是在等待支援？

管道突然變窄，前方透出微弱的紅光。林峰撥開格柵，看到下方是條寬敞的走廊，盡頭亮著“后勤倉庫”的標識牌。而走廊中央，獵手正背對他們，用附肢刮擦著地面的黏液，似乎在標記領地。

“機會來了。”趙磊掏出兩枚自制的震爆彈——用螺栓和發膠罐制成的簡易武器，“我引開它，你去倉庫找東西，三分鐘后在電梯井匯合。”

“不行！你的傷——”

“少廢話！”趙磊將一枚震爆彈塞給林峰，“記得找些高腐蝕性的清潔劑，那東西的關節連接處是弱點。”說完，他猛地掀開另一處格柵，將震爆彈狠狠扔向走廊另一端。

“砰！”劇烈的爆炸聲在封閉空間里回蕩，獵手立刻轉身，六條附肢摩擦地面發出“嘶嘶”聲，朝著聲源猛沖過去。

“快走！”趙磊對林峰比了個手勢，自己則從管道另一側跳下，抄起地上的鋼筋吸引獵手注意。

林峰咬了咬牙，翻身躍入走廊。倉庫大門虛掩著，門縫里透出濃郁的霉味。他推門而入，眼前的景象讓他瞳孔驟縮——

倉庫中央的貨架傾倒一地，罐頭食品散落得到處都是，但大部分都被啃出了破洞，里面的內容物發黑霉變。而在貨架陰影處，幾團灰黑色的物體正在緩緩蠕動，發出“嘖嘖”的進食聲。

是“毛蠕”的巢穴！數十只毛蠕正圍著一具穿著避難所制服的尸體啃食，尸體的面部已經被吃得只剩骨架，眼窩里卻還嵌著枚閃爍紅光的通訊器。

林峰的心臟猛地一沉。這具尸體他認識，是前幾天還在分發物資的后勤主管老張。他強忍著惡心，貓腰撿起地上幾罐未開封的壓縮餅干，又在貨架底層找到一箱標注“工業用強酸清潔劑”的塑料桶。

就在這時，身后傳來“嘶啦”一聲！一只毛蠕察覺到動靜，絨毛倒豎著朝他撲來。林峰下意識舉起清潔劑桶格擋，毛蠕的口器狠狠咬在桶壁上，綠色的強酸瞬間從裂縫中滲出，濺到毛蠕身上，發出“滋滋”的腐蝕聲。

毛蠕發出尖銳的嘶鳴，身體迅速融化成一灘腥臭的漿液。其他毛蠕被驚動，紛紛轉向林峰，絨毛上沾滿了老張的血肉。

“該死！”林峰扔掉漏液的清潔劑桶，拔出手槍。但他剛扣動扳機，就聽見倉庫大門傳來巨響——獵手撞破了工具柜，此刻正循著血腥味沖進走廊，而趙磊的身影并未跟來！

“趙磊？”林峰大喊，卻只聽到走廊深處傳來一聲短促的悶響。

獵手的口器張開，對準倉庫方向發出一聲尖嘯。毛蠕們仿佛接到指令，齊刷刷停止攻擊，轉而朝獵手爬去，在它腳邊匯聚成一團蠕動的灰黑色球體。

林峰猛地后退，后背撞上冰冷的墻壁。他看著獵手用附肢卷起毛蠕球，那些小異兆竟主動融入它的軀體，讓它甲殼上的紋路變得更加復雜。資料里沒提到過獵手能同化其他異兆！

“必須離開這里！”林峰瞥見倉庫角落有個通往電梯井的維修通道，立刻翻身鉆了進去。通道狹窄陡峭，他手腳并用地向下攀爬，頭頂傳來獵手撞破墻壁的巨響，碎石簌簌落下。

不知爬了多久，下方突然傳來微弱的燈光。林峰低頭望去，只見趙磊靠在電梯井底，手里舉著枚擰開保險栓的震爆彈，臉上帶著血跡卻露出詭異的笑容：“來得正好，幫我個忙。”

獵手的附肢已經探入通道，刮擦著井壁發出刺耳聲響。趙磊指了指電梯井側壁的應急通風口：“看到那根紅色管線了嗎？那是舊版本的氧氣輸送管，里面充著高濃度助燃氣體。”

林峰瞬間明白過來。他解下腰帶，蘸上剛才漏出的強酸清潔劑，又從背包里摸出打火機——這是他從老張尸體上找到的唯一完好物品。

“三秒后松手！”趙磊將震爆彈拋向通道入口，同時用鋼筋猛擊管線接口。

“砰！”震爆彈的強光讓獵手停頓了零點幾秒。就在這瞬間，林峰點燃腰帶，將燃燒的布條狠狠扔向泄漏的氧氣管！

“轟——！”

劇烈的爆炸吞噬了整個電梯井。林峰被氣浪掀飛，重重撞在通風口邊緣，意識陷入黑暗前，他仿佛看到獵手被火焰包裹的軀體四分五裂，而趙磊正拽著他的手臂，將他拖入未知的黑暗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