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血染的鈴鐺

青云城的春雨總是裹著鐵銹味。

葉玄蜷縮在演武場角落的銅鼎后，指節深深扣進青磚縫隙。那些碎石屑混著昨夜的雨水滲進指甲，他卻感覺不到疼——擂臺上葉青璃的白衣已經染成殷紅，像雪地里綻開的紅梅。

“青璃姐！“

嘶吼聲被淹沒在雷聲中。紫衫少年一腳踩住女子散落的長發，鑲著玄鐵的靴底碾過她背脊的鞭痕。葉玄認得那把懸在姐姐咽喉處的刀，那是葉家嫡子葉凌霄的佩刀“碎玉“，三日前剛飲過一頭二階妖獸的血。

“現在知道疼了？“葉凌霄靴尖挑起葉青璃的下頜，“替這廢物擋下十記碎骨鞭時，不是硬氣得很么？“

青銅鈴鐺突然發出清鳴。葉青璃染血的指尖死死攥住腰間那枚銹跡斑斑的鈴鐺，指縫間滲出的血珠滴在“玄“字銘文上。葉玄瞳孔驟縮——那是他十歲生辰時，姐姐用淬毒的銀簪跟當鋪掌柜換的。

“住手！“少年從藏身處沖出時，后頸的玄脈突然灼痛如烙鐵。這是他出生便帶著的胎記，此刻卻像活過來般蜿蜒出赤金色紋路。

葉凌霄的笑聲戛然而止。他望著突然僵在原地的葉玄，目光掃過少年脖頸處閃爍的金紋，突然露出見鬼似的表情：“這是...玄脈印？不可能！三年前天域使者明明...“

驚雷劈開烏云。葉青璃突然暴起，染血的袖中飛出一道銀鏈纏住葉玄的腰。少女破碎的嘶喊刺破雨幕：“走！去后山禁地！“

葉玄感覺天地在旋轉。姐姐最后推他那掌帶著灼熱的靈力，這根本不是凝氣期該有的修為。身后傳來葉凌霄癲狂的吼叫：“抓住他們！那女人是...“

疾風掠過耳畔時，葉玄摸到腰間多出的乾坤袋。青璃姐總說這是裝糖漬梅子的零嘴袋，此刻卻滲出冰涼的靈氣。當追兵的火把照亮斷魂崖時，他終于明白姐姐為何要他來這里——崖底翻涌的霧氣中，隱約浮動著與玄脈印同源的赤金色光芒。

“原來葉家養了十五年的是頭孽種。“葉家大長老的身影從虛空中浮現，枯槁的手掌捏著葉青璃的脖頸，“交出玄脈血晶，否則...“

葉玄后退半步，斷崖邊的碎石簌簌滾落。他忽然想起昨夜姐姐替他梳發時說的話：“青銅鈴響三聲，便是姐弟重逢之時。“此刻鈴鐺正在乾坤袋中瘋狂震動，一聲，兩聲...在第三聲即將響起時，葉玄縱身躍入深淵。

呼嘯的風聲中，大長老的怒吼化作雷霆：“啟動天域誅殺令！玄脈余孽現世了！“好的，我將延續第一章的緊張節奏，著重刻畫血脈覺醒的沖向

深淵里的風是活的。

葉玄能感覺到那些氣流像毒蛇般纏繞著他的四肢，后頸的玄脈印卻越來越燙。當青銅鈴鐺在乾坤袋中震響第三聲時，崖底突然涌起赤金色的漩渦。

“玄脈血晶...果然在這里！“

嘶吼聲從頭頂傳來。葉玄在墜落中艱難抬頭，看見大長老枯瘦的手掌撕開云霧，掌心浮現出漆黑的咒印——那圖案他在葉家宗祠見過，刻在初代家主牌位底部的暗格里。

劇痛突然貫穿胸腔。葉玄噴出的血珠尚未落地，就被下方漩渦吸成血霧。赤金色光芒暴漲的瞬間，他看清了崖壁上的景象：無數青銅鎖鏈貫穿山體，每根鎖鏈末端都掛著一具干尸，他們的眉心赫然都有玄脈印！

“原來葉家世代都是守墓人...“

最后一絲意識消散前，葉玄撞進一團粘稠的血光。那枚從乾坤袋中掉出的玄脈血晶，正貪婪地吮吸著他的鮮血。

***

黑暗中有劍鳴。

葉玄睜開眼時，首先看到的是插在祭壇中央的斷劍。劍柄處盤踞著九條骨龍雕塑，龍瞳里跳動著幽藍磷火。他試圖移動身體，卻發現右手掌心與血晶長在了一起，血管變成詭異的暗金色。

“三千年了，終于有個活人觸發血祭大陣。“

清冷的女聲從斷劍傳來。葉玄猛地轉身，看見劍身上浮出一道半透明的身影。白衣女子赤足踏著虛空，發間別著半片青銅面具，露出的下頜線條讓他想起葉青璃。

“你是劍靈？“葉玄按住灼痛的脖頸。玄脈印已經蔓延到鎖骨，皮膚下仿佛有巖漿流動。

“準確說是玄脈第七護法，白羽。“女子指尖輕點，葉玄懷里的青銅鈴鐺突然懸浮而起，“看來青璃殿下把'鎖魂鈴'給了你，難怪能觸發禁制。“

葉玄瞳孔驟縮：“你認識我姐？“

“她可不是你姐姐。“白羽冷笑一聲，袖中飛出無數光刃刺向少年眉心，“不過是個偷走玄脈秘寶的...“

慘叫聲打斷了她的話。葉玄本能地抬手格擋，掌心血晶突然爆發出滔天吸力。白羽的光刃在觸及他皮膚的瞬間崩解，化作星芒沒入暗金色血管。

“噬靈血脈？“白羽第一次露出驚容，“你居然覺醒的是初代族長的...“

話音未落，整個洞窟劇烈震顫。葉玄看到插在祭壇的斷劍開始龜裂，那些纏繞山體的青銅鎖鏈寸寸崩斷。最令他毛骨悚然的是，崖壁上懸掛的干尸們齊齊睜開了眼睛！

“糟了！血祭大陣要反噬！“白羽化作流光沒入斷劍，“握住劍柄！用你的血喂它！“

葉玄撲向祭壇的瞬間，頭頂傳來山崩地裂的轟鳴。大長老的獰笑穿透巖壁：“找到你了，小孽種！“

斷劍比他想象中更冷。當掌心被劍柄骨龍利齒刺穿時，葉玄感覺全身血液都在倒流。白羽的聲音直接在腦海炸響：“念《葬靈訣》！快！“

可葉玄根本不認得什么口訣。瀕死之際，他本能地抓住胸前鎖魂鈴，鈴身“玄“字突然映出金色篆文。那些文字像活過來般鉆入瞳孔，喉間不受控制地誦出古老咒言：

“天地為爐，造化作工，焚我殘軀，煉爾長生！“

斷劍爆發出驚天劍芒。葉玄看到自己飛散的血液化作萬千金絲，將撲來的干尸們串成蛛網。大長老穿透巖壁的巨掌剛探進來，就被金絲絞成血雨。

“不——！“凄厲的慘叫中，葉玄的意識再次沉入黑暗。最后聽到的是白羽的嘆息：“居然用噬靈血脈強行催動葬天劍...小子，你的天劫咒提前了。“

***

葉玄是被灼燒感疼醒的。

他躺在一汪血池中，右手斷劍已經變成暗紅色。更可怕的是丹田處盤踞著一團黑氣，每次呼吸都會引發鉆心劇痛。洞窟墻壁上布滿劍痕，那些痕跡正在緩緩滲出鮮血。

“你還有三個時辰可活。“白羽的身影比之前淡了許多，“天劫咒每發作一次，五臟六腑就會碳化一寸。“

葉玄艱難地支起身子：“怎么解？“

“兩種辦法。“劍靈豎起兩根手指，“一是每月吞噬一種天地靈火，用極陰之物平衡反噬；二是殺光所有給你種咒之人——看這咒印的成色，至少有三個天域圣境大能參與施術。“

少年抓起葬天劍插進地面。劍鋒接觸血池的剎那，池水沸騰成血色蒸汽，在他背后凝成巨大的玄脈圖騰。

“帶我去找最近的靈火。“葉玄抹去嘴角黑血。他注意到鎖魂鈴的青銅表面浮現出地圖，某個標著“幽冥谷“的位置正在發光。

白羽突然笑了：“不怕我騙你？“

“青璃姐用命換的機會，不是讓我來猜疑的。“葉玄扯下染血的外袍，露出脊背上蔓延的金色紋路。那些玄脈印的末端已經爬上后頸，像某種古老的封印。

劍靈的表情凝固在聽到“青璃“二字的瞬間。她正要開口，洞窟外突然傳來地動山搖的腳步聲。一聲夾雜著硫磺味的咆哮震落碎石：

“玄脈余孽！交出葬天劍！“

白羽臉色驟變：“是炎魔！天域那幫雜碎居然在凡域投放了魔將！“

葉玄握緊劍柄，感受著掌心傳來的刺痛。丹田處的黑氣隨著他的殺意翻涌，在瞳孔中暈染出暗金色：“來得正好...我正缺一味靈火煉丹呢。“

葬天劍發出興奮的嗡鳴。當葉玄沖出洞窟時，他看到終生難忘的景象：整片天空被燒成赤紅色，巖漿瀑布從云層傾瀉而下，牛首人身的巨魔正踏著火河走來。

而在他沸騰的血液深處，某種饑渴的欲望正在蘇醒。好的，我將圍繞血脈吞噬的代價

巖漿在葉玄腳邊炸開時，他聞到了自己血肉焦糊的味道。

這不是凡人該直面的存在——炎魔每一步都在大地上烙出熔巖溝壑，六只琥珀色獸瞳里流轉著星圖，那是天域“觀星閣“獨有的禁制印記。葉玄突然想起三個月前，葉家祭祖時夜空墜落的火流星。

“他們早就在監視凡域！“葬天劍在手中劇烈震顫，白羽的警告被熱浪撕碎：“別直視它的眼睛！那是混沌道標...“

太遲了。

當葉玄與中央獸瞳對視的剎那，整個世界突然坍縮成針尖大小。他看見燃燒的星群排列成鎖鏈形狀，而地球不過是其中一粒銹蝕的鏈環。無數透明的絲線從炎魔瞳孔伸出，纏繞在葉玄的玄脈印上，像提線木偶的銀絲。

“找到...容器...“炎魔的聲音帶著金屬摩擦聲，巖漿在其喉間翻涌成古老音節。葉玄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抬劍刺向自己眉心，暗金色血管在皮膚下詭異地蠕動。

白羽的尖嘯刺入腦海：“用噬靈血脈反噬道標！“

劇痛從丹田炸開。葉玄張口咬破舌尖，黑血噴在葬天劍的骨龍浮雕上。那些沉睡的龍瞳突然睜開，他感覺有洪荒巨獸順著血管鉆入心臟——這是比面對大長老時更恐怖的吞噬欲。

炎魔的瞳孔星圖突然紊亂。纏繞葉玄的透明絲線開始倒流，暗金色紋路順著絲線反向侵蝕。葉玄的視野被強行拉入炎魔體內，他看到令人作嘔的畫面：魔將的心臟位置嵌著水晶牢籠，里面蜷縮著上百個哭泣的嬰兒魂魄。

“這就是混沌道標的真面目？“葉玄的怒吼裹挾著龍吟，“用生魂做路標？！“

葬天劍感應到主人的暴怒，劍身騰起血色業火。葉玄躍起的瞬間，背后浮現出十二重血色光環——這是玄脈一族審判罪人的“焚罪之瞳“。炎魔體表的巖漿護甲在光環照射下如蠟油般融化，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星紋刺青。

“弒神者...當誅！“

炎魔的咆哮引發巖漿海嘯。但葉玄的劍比熔巖更快，暗金色紋路已順著道標絲線侵入其核心。當劍鋒刺入水晶牢籠的瞬間，他聽到了白羽的驚呼：“別吸收那些魂魄！“

吞噬本能壓倒理性。嬰兒們的哭喊化作精純能量涌入丹田，天劫咒的黑氣瘋狂滋長。葉玄左眼突然爆裂，取而代之的是旋轉的星圖——他竟在凡域強行開啟了混沌道標！

***

當最后一縷魂魄被吞噬，炎魔山岳般的身軀轟然跪倒。它的六只獸瞳逐漸灰敗，喉間擠出破碎的星域語：“觀測者...不會放過...“

葉玄踉蹌著以劍拄地。他的左眼已經變成琥珀色星瞳，視野里漂浮著無數血色絲線——每條絲線都連接著生靈的因果罪孽。最刺眼的那根紅絲從自己心臟伸出，盡頭消失在北方天際。

“你看到了罪業之線？“白羽的聲音前所未有的凝重，“噬靈血脈第二階段覺醒的征兆。“

葉玄伸手觸碰纏繞在腕間的紅絲，指尖傳來百萬人的哀嚎。他突然跪地干嘔，吐出的卻是燃燒的黑血：“那些嬰兒...我感覺到他們的記憶...“

“三十七年前，北境寒霜城瘟疫。“白羽幽幽道，“你吞噬的是被獻祭的瘟童。“

葬天劍突然發出悲鳴。葉玄的星瞳自動聚焦到劍身裂縫，看到某個驚悚的畫面：未來某日，自己左眼星圖失控，將葉青璃的心臟洞穿。

“這就是天劫咒的代價。“白羽凝出實體，指尖點在葉玄星瞳邊緣，“每使用一次混沌道標，就會看到最恐懼的未來。“

葉玄捏碎掌心血晶，任由棱角刺入血肉：“怎么阻止？“

“幽冥谷的九幽冷火能凍結因果線。“劍靈抬手勾勒出地圖，鎖魂鈴懸浮在葉青璃的血絲盡頭，“但你的時間不多了——道標開啟時，至少有三位圣境大能感應到了波動。“

仿佛印證她的話，云層突然被金色巨舟撕裂。仙樂縹緲中，葉玄看到舟首站著與炎魔瞳孔相同的星圖獸瞳修士。他們的白袍繡著天域文字，翻譯過來是令人膽寒的四個字：觀星死衛。

“螻蟻。“為首修士抬手結印，葉玄左眼的星瞳突然不受控制地轉動，“交出道標權限。“

威壓如山崩海嘯。葉玄的膝蓋發出碎裂聲，卻在完全跪倒前被血色光環托住。他破碎的右眼流出血淚，嘴角卻揚起猙獰的弧度：“想要？自己來拿啊！“

葬天劍插入地面，吞噬炎魔殘軀形成的血海沖天而起。在觀星使驚怒的注視下，葉玄引爆了丹田內所有吞噬的魂魄。幽冥谷方向傳來九幽冷火的共鳴，爆炸的強光中，鎖魂鈴的第三聲清鳴與某個溫柔的女聲重疊：

“活下去...“

***

當葉玄在寒潭醒來時，左眼星瞳已被九幽冷火冰封。白羽的虛影近乎透明，正用最后靈力幫他煉化指尖跳躍的蒼白色火焰。

“你燃燒了十分之一魂魄。“劍靈的聲音斷斷續續，“換得一柱香時間騙過觀星閣...“

葉玄望向寒潭倒影。右眼漆黑如墨，左眼冰晶覆蓋的星瞳里，代表葉青璃的血絲正在某座空中宮殿閃爍。他握緊九幽冷火，任由極寒凍裂手掌：“天域有多少座仙宮？“

“三千六百座。“白羽開始消散，“但你要找的人，在第三重天的...“

劍靈未盡的話語被夜風吹散。葉玄從潭底撈起半塊青銅面具，這是白羽消失前最后的存在證明。當他將面具扣在臉上時，幽冥谷的萬千冤魂突然齊聲哀泣——那些被囚禁在此的亡靈，竟都是眉心帶玄脈印的殘魂。

遠空傳來雷鳴，新的追兵將至。葉玄踏著冷火走向谷外，身后凍成冰雕的觀星使尸體突然龜裂，露出藏在胸口的星盤。指針瘋狂轉動，最終定格在北方某處——那里是葉家祠堂的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