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暉發話,郭皓怎么敢不從。
他連打了好幾個電話,才打聽到譚小月在畫室。
程暉一句多余的話都沒說,就要往畫室走。
駱嘉佳感覺心中憋著一股悶氣。
自己等了程暉那么多天。
他一回學校,就要去找美術系的系花,卻正眼都沒看自己一眼。
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自己竟然要去妒忌別的女生了。
她一把拉住程暉,語氣里是藏不住的不愉快。
“阿暉,聽說譚小月性格很孤僻。”
“很多有錢男生追她,她卻從來不跟任何人打交道。”
“一直把自己關在畫室里。”
“她對外面說自己有男朋友,但從來沒有人見過。”
“你干嘛要去找這么不好相處的女生,自討苦吃。”
程暉沒閑心理會駱嘉佳這些小心思。
但轉念一想。
如果駱嘉佳身體里的神女覺醒,會是怎么一副有趣情景。
于是將青鳥送他的琉璃項鏈上,拆下的一顆海藍色琉璃珠塞進了駱嘉佳手里。
“送你。”
“你戴著它,應該挺好看的。”
駱嘉佳的手心,觸到了程暉的手指。
只覺得他的手指冷得嚇人。
大夏天讓人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
天然讓人有種距離感。
但是程暉竟然送了自己一顆琉璃珠。
藍色就好像塵封冰冷的深淵水滴,美得讓人心顫。
是不是代表他心里,并不拒絕自己?
駱嘉佳抬頭看著程暉,心情頗為復雜。
躊躇了一陣,將琉璃珠握在手里,快步離去。
送走了駱嘉佳,程暉只身一人,來到了美術系的畫室。
據郭皓說,譚小月經常把自己關在404畫室。
他快步走了上去。
畫室的窗戶上,有一層厚厚的窗簾。
即便是大白天,畫室里也是一片昏暗。
透過縫隙,程暉看見一個削瘦的女孩坐在畫室中央。
女孩留著順直的中發。
穿著一條白色吊帶蕾絲套裙。
露出極為精致的鎖骨。
鎖骨上有一條精致的十字項鏈。
與譚小滿戴著的一模一樣。
雙臂白皙如同天鵝。
眼睛大得過分,琥珀色瞳孔,猶如玻璃珠一般,睫毛細長,五官精巧。
櫻桃唇色嬌艷欲滴。
好像一具漂亮的洋娃娃。
然而仔細看,卻能發現,譚小月與那天到白事鋪子里的譚小滿,五官一模一樣。
只是她們氣質截然不同。
程暉瞥了一眼她的腹部。
套裙微微顯露的腰線之間,果然有一道長長的粉紅色疤痕。
據譚小月說,這是手術留下的疤。
先遑論終止妊娠的手術,疤痕位置不在腹部。
就算是,雙胞胎姐妹有同一道傷疤,也極為不合理。
程暉默不作聲地站在窗外。
透過窗簾縫隙,冷冷地盯著譚小月看。
只見她在畫畫。
譚小月正在用毛筆,給絲絹上的仕女圖一層、一層地染色。
綰著發髻、穿著薄紗的仕女,正慵懶地半坐在一扇屏風后,露出半截身體。
仕女臉龐用細線勾勒,容貌淡雅,神情愜意,竟然與譚小月有七八分神似。
屏風后,一個穿著布衫的俊美男子,正在為仕女寬衣。
然而這男子藏在屏風后的半截臉,卻是一具白色的骷髏骨架。
從布衣里露出的半只手,也是森森白骨。
仕女卻依舊享受著無限春光。
一縷光線透過絲絹,畫面竟然亦真亦幻。
這詭異又華美的畫面,好像就要從絲絹里飄然而出。
程暉再朝里看去。
畫室里,橫著、豎著、架著的、平放著的。
全是仕女與骷髏男子的絹畫。
在昏暗光線下,影影綽綽。
讓人不寒而栗。
程暉若有所思地看了好一會,毫不顧忌地推開畫室門。
把正在全神貫注染色的譚小月嚇了一大跳。
“畫里的男人,是你的戀人么?”
譚小月嚇得筆都掉在了地上。
整個人站了起來。
本來就白的皮膚,更加煞白。
她緊緊握住拳頭。
良久又微微松開。
這個動作被程暉看在眼里。
看來,譚小月的自我保護意識很強。
但自己剛才說的話,似乎正中了她內心渴望被理解和認可的部分。
“阿青的確是我的愛人。”
“我說了,所有人都不信。”
“我姐姐,譚小滿也不信……”
“阿青對我極好,讓我很快樂。”
“我還為他懷了寶寶……”
譚小月一雙洋娃娃似的眼睛,沒有焦點。
瞳孔上全是畫面上白森森的骨架。
她緩緩地輕撫著絲絹上的骨架。
回過頭來,露出慘白的微笑。
“阿青是不是很英俊?”
程暉警惕地朝四周看。
好像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將畫室與外界隔開。
自成一個看不見、摸不著的詭異空間。
而眼前這個叫譚小月的女孩,活躍的潛意識甚至蓋過了表意識。
讓她分辨不清楚現實和虛構。
“是的,看得出來,你的愛人對你很有吸引力。”
女孩在描述畫里的骷髏時,用了“愛人”而非“戀人”這個詞。
說明她對組建穩定家庭的渴望,投射到自己的畫作里。
或許意味著她曾經受過來自家庭的嚴重心理創傷。
程暉輕輕拍了拍譚小月的肩膀,讓她坐下。
這個動作,巧妙地越過了譚小月心理的安全距離。
讓譚小月從潛意識里面,接納這個陌生的男生靠近自己。
程暉對于看不見摸不著的“阿青”的認同,讓譚小月整個人放松下來。
她甚至捋了一下鎖骨的頭發,露出了若隱若現的美麗曲線。
雙腳交叉,雙手微微垂下。
這表明她處于一個相對放松的姿態。
程暉遞給她一張紙。
“你的畫很好看。”
“幫我個忙。”
“幫我畫一個蘋果。”
譚小月露出了美得虛幻的微笑。
與絹畫里的仕女如出一轍。
她接過白紙,拿起筆順手畫了一個蘋果。
這是最基本的素描功底。
作為一個頗具天才的美術生,對她來說不過輕而易舉。
很快,一副輪廓、明暗、筆觸都完美的蘋果素描便在譚小月手里完成。
她微笑著遞給程暉。
“我畫的蘋果,美吧。”:
程暉拿在手里,端詳片刻。
蘋果只有半邊是正常的。
另半邊是扭曲扁平,只有一團雜亂的黑線,好像腐爛了一般。
筆觸好似用最大力氣,深深扎進紙里,幾乎把厚厚的素描紙扎破。
看起來極為陰森。
程暉若有所思地盯著微笑的譚小月看。
她果然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