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
程暉咬破舌頭，朝這些白衣紙人噴了一口鮮血。
鮮血染過的紙人，迅速膨脹，四肢變得柔軟，歪歪扭扭，從腳至頭站了起來。
它們面容稚嫩，臉上涂著粉彩，眼睛卻是通紅，身上燃著藍色陰火，只有半人高，一手舉著鐵叉，一手拿著狼牙棍，竟然對黑煙繚繞的詭物，形成了包圍之勢力。
這些紙人娃娃舉起手里的武器，朝黑色影詭物身上刺去，陰火好似燭炬一般，圍繞著黑色詭物在燃燒。
這些佇立天地的黑色詭物，竟好似感到恐懼一樣，發出一陣陣攝人心弦的哀鳴。黑煙不受控制地四散飄蕩，暗紅燈籠似的的鬼眼，不斷顫動，數十個巨大的黑色影子，竟然被一群半人高的紙娃娃，像趕羊一樣，驅趕著朝洞穴更深處走去！
陳襄不由得深吸一口氣，只覺得腦子一片空白。
沒想到，差點要了自己命的龐然大物，竟然傷不了程暉分毫。
為什么，每一次自己都期待程暉對自己伸出援手。
為什么自己不能再強大一點。有那么一兩秒，陳襄覺得眼前這個瘦高個子的男生，近在咫尺，卻遙不可觸。
鄧琪琪有些示好地上前挽住陳襄的手臂。
她只覺得自己心跳有些失速。
“幸虧我賭對了。”
她暗暗對自己說。
一口吞掉吳少陽的詭物，竟然能被程暉驅使！
她現在十分慶幸，自己放棄與王志爍、吳少陽結盟，轉而投向程暉，看來程暉才是唯一能帶著她離開幻境的人。
如果現在她向這程暉身邊的人示好，程暉總不至于丟下她不管。就算是遇到了危險，自己躲在這群人的身后，生存幾率也更大。
看見吳少陽、林東興的慘狀，她現在唯一的念頭，就是活著！
程暉快步朝前，越過那些矮小紙人娃娃，還有前方被驅趕的火燒鬼，走入了無盡漫長的黑色甬道里。
他身后的小紙人，一搖一擺，半走半跳，驅趕著數十只黑霧繚繞的龐大詭物，跟隨在程暉身后。
眾人不敢怠慢，全都跟在程暉后方。
在這地下百米深、壓抑逼仄的洞穴里，一個人，帶著一群紙人，紙人趕著一群龐大詭物，后方還有幾個膽戰心驚的跟隨者，在像是鬼打墻一樣的通道里，行進了好幾個小時。
“暉，什么時候是盡頭啊。”
程云有些忍不住了。
“這里不會是地獄吧。”
他腿有些軟。
程暉沒有說話，只是打了個響指，身后的紙人步伐稍微加快了一些。
眾人只覺得前方越來越熱，一開始只是背脊開始滲出汗水，然后額頭、臉上，全是水珠，不斷往下滴。空氣非常燥熱，沒有一點水分，這些人，就好似被放進烤箱里，人體的水分快速被蒸干，內臟萎縮，好似快要只剩下一張人皮。
如果再走不出去，他們就要變成人干了。
就在此時，程暉突然停了下來。
他舉起一片草紙，打了個響指。
“燃。”
程暉輕喊一聲。
隨著草紙的火光亮起，周圍再也不是漆黑的甬道。
眾人看見眼前的景象，不由得一陣驚呼！
只見他們前面的路，硬生生截斷！
路的盡頭，是沒有邊界的、深不可測的深淵。
程暉將手中的草紙扔了下去。
深淵的一小片被照亮。
底下涌動著血色的巖漿，就好像血海一般。巖漿不斷向上迸射，燃起暗紅色火焰，火舌朝著深淵上方席卷，就好似要將深淵邊上的人，吞卷入腹中。
上面漂浮著無數白花花的骨頭，全是斷肢殘骸。
“嘶……暉，幸好你打燈了。”
“再走前兩步，咱幾個都掉到巖漿里變成灰了吧。”
“這是……煉獄吧。”
程云只覺得聲音從聲帶里擠出都不利索了。
程暉雙手交叉，抱住了手臂，神情依舊沒有一絲波瀾。就好似，看見什么日常景觀一般。
“火焚地獄。”
“入此地獄者，罪孽不燃盡不輪回。”
“大概是，某位自詡神靈的惡趣味吧。”
“她想要，落入這個深淵的魂魄，永生永世不得超脫，承受烈火卷噬之苦。”
“這些火燒鬼，大概是想找個鮮活人類，取代自己吧。”
“所以我判斷……這些詭物怕陰火。”
程暉只是凝視著深淵。
他只覺得那種熟悉的興奮感又來了。
他感覺到獵物的氣息。進入地底以來，采薇娘娘的氣息好似隱匿殆盡了一般，到處都是積蓄百年、孽力超然的怨魂。
就好像是，采薇養的蠱。
又或者說是，采薇娘娘的報復。
但到了這尸山火海，他突然聞到了若隱若現的骨香。
與藏在金身陶塑里的香味、五棟教學樓里繚繞的香味一模一樣，讓他的腸胃翻涌，牙齒發癢。
真想，大快朵頤。
聞言，程云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也就是說——若是被這些纏著黑霧的玩意吞了，底下在巖漿里游泳的就是我們了？”
雖然已經見怪不怪，但這么可怕的話從程暉嘴里波瀾不驚地說出來，程云還是覺得心里毛毛的。
程暉沒有理會自己的哥哥，雙手結了個法印。
“破。”
只見方才那些燃著陰火的小紙人，舉著狼牙棒和長槍，四腳并用爬上了這些詭物的頭頂。
只見它們提著長槍，先挑開了這些數米高的詭物頭頂的黑霧，一槍刺穿了它們的頭顱，然后沿著頭顱的表皮，開始緩緩往下挑，把它滿是瘢痕的表皮，一寸一寸地剝離，露出了里面空洞的、焦黑的巨大骨架。
這些詭物因著懼怕紙人身上地陰火，竟然一動不動。
整個空間不斷回蕩著凄厲鬼叫，場景可怖真如地獄一般。
“臥槽，拆骨剝皮。”
“你手下這些小朋友，堪比地獄夜叉了。”
“你比這些詭物可怕多了，老弟。”
程云看見眼前的情形，只覺得渾身上下都在發麻。
這些小紙人由上往下忙活，好似地獄里施予酷刑的夜叉。
將這些火燒鬼的皮剝下來之后，紙人爬到它們的腳跟下，兩三個紙人抱著一條鋼筋鐵骨一般、焦黑的腿。
數個紙人協力，竟然將這數十具火燒鬼抱了起來，然后齊刷刷地用力，凌空扔了下去。
這些龐大鬼影，發出凄聲慘叫，好似無數低沉吼叫不絕于耳。它們被投入了巖漿當中，巨大的黑色頭顱先落入，好似肉塊落入滾燙油鍋一般，發出滋滋爆鳴聲，四周黑煙升騰。
一開始還有些鬼影在掙扎，但很快它們半身沒入，一邊下沉一邊消融，最后全然被吞沒，與滾滾巖漿融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