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的書桌、湖畔的長椅、夜歸的酒吧、廢棄的體育館……

所有這些場景的完整語義場，都在他腦中瞬間構建成型，然后……如同被某種無形存在投射出去般，散發到某個不可見的、超越了物理維度的奇特空間之中。

林九思反復地回放著這個過程，將自己的感知焦點，從“幻化”本身，轉移到那些“語義場”散發出去的終點之上。

漸漸地，他在那些如同虛空般的散發點上，捕捉到了一絲極其熟悉的味道——

那種感覺，與南山洞天福地內那個如同織夢者AI的響應中介，如出一轍！

“所以……昨夜在幻境中，我之所以能心隨意動，也是靠著這層媒介。”

林九思心中豁然開朗。

“但是，”他繼續深入思考，“所有那些幻化對象的具體信息——無論是宿舍書桌的紋理，還是體育館窗戶的破損痕，其構建所需的一切數據，都來自于我自己的記憶，來自于我的腦海。”

“一個幻化的對象，其本身只是一個明面上的概念，或者說，一個引子……”林九思在心中默默自語，“而真正支撐其幻化成型的，是我腦海中關于這個概念的所有認知、所有記憶、所有與之相關的全部信息！”

這一瞬間，他突然回想起放假前，自己向周言聲教授請教的那個關于“意在言外”的問題。

周教授當時解釋道：

“從符號學的角度來看，‘你能把窗戶關上嗎？’這句話的字面意義構成了一個‘能指’，它指向‘窗戶狀態’這個‘所指’。但當它被置于特定的語境下，聽話者會基于共享的‘認知圖式’和‘社會契約’，推斷出這個問句背后還隱藏著一個更深層次的‘言外之力’，即‘我希望你關上窗戶’。這個推斷過程，就是一種復雜的‘符號解讀’與‘意圖重構’。”

是了！

“意在言外”之所以能生效，正是因為它利用了明面對話之外的、那些早已存在于對話雙方腦海中的海量“共有認知”！

沈明軒那張溫文爾雅的臉，此刻意外浮現在林九思的腦海中。

他那林九思一直未能完全成功模擬的“模因導向”能力，在這一刻，也變得有跡可循：

沈明軒在使用PME能力時，并非是強行向目標的大腦中注入他自己的結論或觀點。

他更像是一位技藝高超的太極宗師，洞察到目標腦海中本就存在的、那片如海般廣闊的潛在認知。

然后，他只需在某個關鍵的節點上，施加一個極其微小卻又精準無比的“力”，便能四兩撥千斤地、將目標的整個認知體系，巧妙地引導向他所期望的方向！

從“模因導向”能力的角度來看，沈明軒的輸入信息，只是那些明面上的對話或行為。

而目標腦海中那龐大而復雜的已有認知，才是他真正利用的、那片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額外信息”！

林九思的眼中，閃爍著前所未有的明亮光芒。

他覺得自己突然想通了一個極其重要的問題。

雖然，在沒有那層神秘媒介存在的情況下，他還無法像在昨夜的幻境中那樣，隨心所欲地幻化出無盡的場景。

“但……如果，我的作用對象，不是那些需要龐大信息支撐才能具象出來的真實物體呢？”

“如果……我的目標，就像沈明軒那樣，是更為抽象、卻也同樣基于信息和認知的……”

“人腦呢？”

林九思的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弧度，一個全新計劃已然在他心中悄然成形。

——

“九思！你怎么還沒起床！”

林九思正沉浸在對“意在言外”能力的新思考之中，宿舍門猛地被人從外推開，趙磊那熟悉的大嗓門如同驚雷般炸響。

伴隨著他的聲音一同傳來的，還有門外走廊上一連串急促雜亂的腳步聲。

似乎有許多人正同時向著樓下跑去，氣氛顯得異常熱烈。

“昨天沒睡好……”林九思揉了揉依舊有些隱隱作痛的太陽穴，“外面這是，怎么了？”

趙磊一邊手忙腳亂地從桌上拿起一個充電寶塞進口袋，一邊用一種極其急切的語氣說道：

“巡邏小隊好像到我們學校了！樓下都趕著去看熱鬧呢，你快點！我們一起下去！”

“巡邏小隊？”林九思的腦海中閃過前幾天在餐廳外看到的那一幕，以及PME管理局發布的那個招募公告。

還沒等他仔細琢磨，趙磊已經風風火火地沖了過來，半拖半拽地將他從床上拉了起來。

林九思無奈，只能以最快的速度洗了把臉，換好衣服，跟著趙磊一起沖出了宿舍樓。

一路上，他們碰上了不少同樣行色匆匆、向著同一個方向趕去的學生。

“快點快點！聽說這次咱們學校自己組建的PME巡邏隊要正式亮相了！”

“真的假的？我靠，那必須得去看看啊！不知道都有誰入選了。”

“管理局的人都在那了，趕緊的！”

在一片興奮的議論聲中，趙磊和林九思跟隨人流，很快便來到了靠近學校北門的一個小型露天操場。

此刻，操場周圍已經里三層外三層地站滿了人，黑壓壓的一片，幾乎將整個場地都圍得水泄不通。

林九思跟著趙磊，后者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終于擠到了靠近左前方的一處人群缺口，勉強算是占了個視野還算開闊的位置。

只見操場中央，約莫有三十來個看起來都是學生模樣的年輕人，正如同軍訓一般，排著整齊的隊列。

一個個身姿挺拔，臉上帶著幾分壓抑不住的興奮和自豪。

他們都身著一件款式簡單的黑色T恤，胸口處則印著那個由“大腦輪廓”、“閃電符號”和“守護之盾”組成的PME管理局官方徽記。

林九思的目光在隊列中掃過，很快便看到了三個熟悉的身影——

赫然是之前他們在籃球場見過的程凱和他那兩個同樣擁有PME能力的隊友。

周圍圍觀的學生中，也不時爆發出陣陣低低的驚呼和議論。

“快看快看！那個不是咱們系的系草嗎？原來他也是PME能力者！”

一名男生壓低了聲音，語氣中卻難掩興奮，用胳膊肘捅了捅身旁的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