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沐語似乎感覺到了林九思的走近，她緩緩轉過身，清澈的目光落在他的臉上，并沒有流露出太多的驚訝，反而輕輕嘆了口氣。

仿佛他的出現，既在情理之中，又帶著一絲她不愿看到的必然。

“我本來……不應該現在來找你。”

蘇沐語主動開口，聲音依舊是那種清冷的調子，像初冬湖面凝結的薄冰，卻又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復雜，“但上次……或許是我對你有些誤判。而且，也應該……謝謝你的幫忙。”

她頓了頓，目光轉向波光粼粼的湖面，語氣平淡地繼續說道：“所以，我來這里試試運氣。如果你恰好出現，那我就多告知你一些信息，以免你因為無知而陷入不必要的麻煩。

“如果你沒有來……那對你來說，說不定反而是件好事。”

林九思看著她那張在夕陽余暉下顯得有些蒼白的臉，心中一緊，下意識地問道：“你……你沒事吧？在書市……你受傷了嗎？需不需要幫忙？”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直接問出關于追捕者的問題。

蘇沐語輕輕搖了搖頭，語氣依舊平靜：“此前因為我的一些行動，導致自身狀態有些受限，才會在書市被他們輕易追上。現在還好，暫時沒有大礙。”

她又深深地看了林九思一眼，眼神中帶著一絲探究和幾分難以理解的困惑：“我倒是沒想到，你居然……真的是覺醒的人。可是……”

她又自己搖了搖頭，仿佛在否定自己的判斷，“不對，我的能力對‘覺醒’狀態非常敏感，不應該看不出來。你的情況……很特別。”

林九思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自己的能力，索性避開了這個話題，反問道：“那……這次，你能告訴我更多關于‘詛咒’的事情嗎？”

蘇沐語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用詞，最終還是緩緩開口：“我之前跟你提過詛咒，那是我個人對這種現象的稱呼。在一些極少數知情者的圈子里，更傾向于用PME——也就是‘精神顯化效應’（Psychic Manifestation Effects）來代指它。”

“PME……”林九思默念著這個聽起來更具學術性的詞匯。

“是的。根據目前觀察到的情況，”蘇沐語繼續說道，她的聲音在湖畔微風的吹拂下顯得有些飄忽，“大約是從一年多以前開始，世界各地開始零星出現這種‘詛咒’，或者說PME的覺醒者。

“大部分人可能根本不知道PME的存在，或者即便自身出現了某些異常，也只是糊里糊涂地觸發，不明所以。”

她頓了頓，像是在回憶和總結：“總的來說，PME的觸發，似乎與個體自身的精神力強度、意志力的集中程度、情緒的劇烈波動、某些隱藏的特殊天賦，甚至是內心深處某種強烈的執念有關。

“正因為有些執念或情緒觸發的PME能力表現得非常奇特和隱蔽，并不像大眾普遍認知中的那種毀天滅地的‘超能力’，所以很多PME能力者在覺醒初期，甚至他們自己都未必能意識到，自然也很難被外界發現。

“當這些因素在特定條件下達到某個臨界點時，就能引發出可見的、超乎常規的異常現象。”

她微微蹙眉，語氣中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而且，根據我的觀察，最近幾個月……PME能力者出現的頻次，似乎明顯變高了。不過由于某些原因，大眾還是和這些信息有所隔離和……控制。”

她沒有再就這個問題深入下去，但林九思敏銳地感覺到，她這句話背后，似乎暗示著某些更令人不安的變動。

林九思一邊認真地聽著，一邊飛快地在腦海中將這些信息與自己已知的案例進行比對。

他若有所思地問道：“也就是說，PME的覺醒和表現形式，跟覺醒者本人的性格特點和天賦潛能有很大關系？”

蘇沐語微微頷首，又輕輕搖頭，似乎對這個說法并不完全認同：“可以這么理解，但不完全準確，因為目前為止，PME的覺醒并沒有表現出明確的、可被預測的規律。甚至……有時候會呈現出一種令人費解的反向關聯。”

“反向關聯？”林九思有些不解。

“嗯。”蘇沐語的目光再次投向遠方，語氣中帶著一絲淡淡的嘲諷。

“比如，我見過一些在現實生活中性格懦弱、缺乏主見的人，覺醒的PME反而是某種極具攻擊性或支配性的力量；也見過一些在專業領域表現平平、甚至可以說是毫無天賦的人，卻突然展現出與該領域能力高度相關的、令人匪夷所思的PME。

“就好像……是某種被壓抑的潛能，以一種扭曲的方式爆發了出來。”

林九思聽著，心中對PME的復雜性和不可預測性有了更深的認識。

他又想起了那個核心的問題：“那……‘詛咒’的說法，又是怎么回事？”

蘇沐語的眼神黯淡了幾分，語氣也比之前更沉重了些：“我上次跟你提過，我所知道的所有觸發了PME的人，在最初覺醒的那段時間，幾乎都會經歷一個極其危險的‘失控反噬期’。

“很多人……或者說絕大部分人，如果僅僅依靠自己的力量，根本無法扛過這個階段。他們的身體和精神，都會被那股突然獲得的、遠超自身承受能力的PME力量所撕裂、侵蝕，最終走向崩潰和滅亡。”

她輕輕嘆了口氣，聲音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悲憫：“這就像……就像凡人妄圖竊取神明的力量，卻因為自身凡俗的軀殼無法承載那份偉力，最終被神力反噬，落得一個灰飛煙滅的下場。

“這，就是我稱之為‘詛咒’的原因。”

她頓了頓，又補充道：“當然，這只是我個人的理解。事實上，大部分剛剛覺醒PME的人，在最初感受到那份超乎尋常的力量時，往往是興奮和狂喜的。

“畢竟，擁有超能力，一直是人類最普遍的幻想之一，不是嗎？”

她的語氣中，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對這種心態的嫌棄。

林九思默默地聽著，蘇沐語關于“天道懲罰”的說法，他覺得很有意思。

他不由自主地聯想到了自己每次在現實或游戲中施加“語義勢能”時，所感受到的那種“阻滯感”。只是沒有她說的失控反噬那么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