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傭兵團駐地，一樓的公共休息室里一片漆黑。

巴特利摸索著點亮了油燈，昏黃的光芒驅散了屋內的黑暗，卻驅不散眾人心頭那片更沉重的陰霾。

沒有人說話，壓抑的沉默讓空氣都仿佛凝固了。

安琪兒扶著娜娜在一張長椅上坐下，緊緊握著她冰涼的手。

羅恩則站在一旁，看著那個火紅色頭發的背影，眼神復雜。

終于，雷恩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寂靜。

他走到娜娜身邊，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娜娜……和大家說說吧。”

“我們需要知道真相，才能更好的幫助你。”

娜娜的肩膀微微聳動，她深吸了一口氣，抬起了頭。

她的眼圈依舊泛紅，但眼神卻多了一分決然。

“對不起，過去，我和大家說，我只是一個從村子里跑出來的普通女孩……”

她的聲音很輕，帶著無法掩飾的歉意，“那是在騙你們。”

說完，她抬起手，手掌在自己的臉上輕輕劃過。

一層微弱的魔法光暈如同水波般蕩漾開來。

她那原本圓潤的耳朵，在光暈中被緩緩拉長，最終變成了一對優雅的尖耳。

眼眸中的棕色褪去，化為一汪清澈的翠綠，如同森林深處最純凈的湖泊。

屋子里一片寂靜，只剩下油燈燃燒時發出的輕微噼啪聲。

娜娜居然是一位精靈！

巴特利和羅恩的嘴巴微微張開，朝夕相處了這么久，他們竟沒有絲毫察覺。

安琪兒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但更多的是心疼，她將娜娜抱得更緊了。

雷恩看著娜娜，想起了在洛克村見到的游俠艾拉。

與艾拉相比，娜娜的耳朵更細更長，顯得格外精致。

瞳孔也是純粹的綠色，與艾拉那和人類相近的瞳孔不同。

“這不對啊！”羅恩摸著自己的下巴，略帶疑惑的說道：

“我在城里可交往過不少精靈姑娘……”

他撓了撓頭，一雙眼睛夸張的瞪得滾圓：

“純血精靈的頭發，不是像月光一樣的銀白色，就是純粹的淡金色。你的頭發……”

他的目光落在那一頭火焰般的紅發上，表情浮夸的說道。

“那當然是因為我不是純血精靈啊。”娜娜被羅恩的表情逗笑了，輕輕回答。

隨后，她的目光掃過每一位同伴，似乎在害怕他們聽到真相之后的反應。

“聯邦里最常見的，是從精靈之森中進入人類社會的純血白精靈。”

“他們是森林的寵兒，就像……我的母親一樣。”

“但我的父親，他不是白精靈。”娜娜的指尖下意識地捻著自己的一縷紅發：

“他是一名黑精靈。我繼承了父親的發色，和母親的樣貌。”

“黑精靈？”巴特利皺起了眉頭，這個詞匯對他來說有些陌生。

“他們也是精靈族的一支，”娜娜解釋道，“他們很少離開精靈之森，人類通常是見不到他們的。”

“因為皮膚黝黑，他們被主流的白精靈社會視為不詳的象征。”

“因此，黑精靈的幾個部族很早就被驅逐到了精靈之森最邊緣，靠近無盡之海的地方。”

羅恩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點了點頭。

看到大家的表情都沒有什么變化，娜娜的聲音里恢復了一些活力：

“像我這樣的混血，在精靈之森里是不受歡迎的。”

“白精靈認為混血玷污了他們高貴的血統，黑精靈則視混血為背叛者的后代。”

“所以……我的母親和父親為了躲避這些非議，離開了各自的部族，在森林最外圍一個與中央聯邦相鄰的村子里住了下來。”

“娜娜……”安琪兒抱著她的肩膀，輕聲安慰著，“那你為什么會一個人離開家呢？”

這個問題似乎觸碰到了娜娜最痛苦的回憶，她的身體又開始微微顫抖。

“因為從小就被其他的精靈孩子排擠，我的性格變得很……叛逆。”

“經常和家人吵架，尤其是我那個常年不在家的父親。”

“母親倒是很關心我，她想把精靈族的魔法都教給我，可我……除了一個覺得很有趣的變形術，其他的什么都不肯學。”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仿佛陷入了回憶的漩渦。

“直到幾年前的一天，我從外面玩耍回來，意外地發現，父親竟然提前回家了。”

“和他在一起的，還有一個穿著黑袍的法師。”

“黑袍法師？”雷恩的眉毛擰了起來，“是詛咒教派的人嗎？”

娜娜抬起頭，翠綠的眼眸中充滿了痛苦，她重重地點了點頭。

“是的。”

“看到家里有外人，我就沒想進去，結果，無意中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原來……原來我父親和我母親在一起，從一開始就是個陰謀！”

“那個黑袍法師對我父親，只有用至親骨肉的混血精靈作為祭品，他所籌備的儀式才能獲得最好的效果……”

屋子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我被嚇壞了，不小心弄出了聲音，”娜娜的聲音里帶上了哭腔，

“他們發現了我，我想跑，可在那位法師面前根本無處可逃。”

“就在那時，媽媽回來了，她救下了我。”

她用力抓了抓自己的頭發，仿佛陷入了最痛苦的回憶中。

“我把聽到的一切都告訴了她。我看到……媽媽用一種我從未見過的復雜眼神看著父親。”

“而父親，他的目光卻一直在躲閃……”

“很快，媽媽和那個黑袍魔法師交上了手。她讓我快跑，我不愿意。”

“一道光芒閃過，我被她用一張傳送卷軸強行送走了。”

巴特利狠狠的“嘿”了一聲，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從那以后，我就變成了人類的樣子，再也沒有顯露過精靈的形態。”

“我回家去看過，那里……什么都沒有了。”

“再后來……為了能保護自己，我才踏上了游俠的道路，加入了赤蝎。”

故事講完了，娜娜再也抑制不住，將頭埋在安琪兒的懷里，失聲痛哭起來。

眾人沉默著，不知道該如何安慰。

他們終于明白，這個平日里總是笑得像太陽一樣的姑娘，背后竟然背負著如此沉重的過往。

雷恩深深了談了一口氣，怪不得那個晚上，談起自己的家庭，娜娜如此猶豫。

她既不想欺騙自己，又不愿回憶痛苦的往事。

“娜娜，不用怕，往后有我們在，不會讓你在受委屈了。”

他輕輕撫摸著娜娜的頭，柔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