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灘上。
夜色涼涼,風沙漸息。
半透明的吳階飄浮在地面一尺處,霧狀的劍形玉佩在左手,溫柔的劍鞘玉佩在右手,緩緩的互相靠近著。
就連趙兮悅和趙雪寧,都瞪大了同樣的桃花眼,一眨不眨的盯著吳階的手。
上次兩人互相得知對方的玉佩后,都默契的沒有提出合體。
畢竟吳階有自己的心防。
趙兮悅也有自己的顧慮。
但如今二人再無隔閡,且兩塊玉都屬于吳階,那他便再沒有什么好猶豫了。
咔擦!
吳階雙手微微用力。
玉劍入鞘!
風,突然靜止了剎那。
“??!”
一瞬間,吳階的腦海和丹田中毫無征兆的各傳來一陣劇痛。
上下夾擊之間,他的視線竟然模糊起來,眼皮也變的沉重,整個人都像是喝醉了酒一樣,思緒變的渾渾噩噩。
不知過了多久。
再睜開眼,他竟已飄浮在一片灰色的濃霧世界中,完全感受不到身體的存在,甚至不分上下左右,東南西北!
“這……是……哪……?”
吳階感覺自己的思維變的異常緩慢,像是周圍的時間變慢了無數倍。
而厚重的霧氣流動間,似乎有兩個模糊的影子隱藏在后面,正在說著什么。
“媽,這是什么?”
“秋舫,你爹說,你要是到35歲還打不開這玉匣,吳家就沒時間了,讓你就帶著素箋和小階藏的遠遠的?!?
“還有一年,媽,我肯定能打開。”
這是……
吳階遲鈍的思維想了好久,才意識到,這竟然是自己奶奶和父親在對話!
吳秋舫,南素箋,這是自己父母的名字!
盡管感受不到眼睛的存在,但已經離開親人太久的吳階,竟然仍有種熱淚盈眶的感覺!
他想發聲去喊自己的奶奶和父親,可他現在根本不知道如何發聲!
怎么辦!
該怎么辦!
隨著他焦慮的思緒,周圍的濃霧似也劇烈的翻滾起來。
晃動間,濃霧背后的兩個人影也消失了。
怎么回事?
就在吳階不知所措間,忽然濃霧深處又出現了兩個身影。
“素箋,我打開玉匣了。”
“真的?”
一個吳階無比熟悉的女聲響起。
是他母親!
只聽南素箋驚喜道:“太好了,媽終于能放心了!但你是怎么打開的,玉匣呢,里面的東西呢?”
“玉匣被打開的那人搶走了。”
吳秋舫疲憊的聲音傳來:“但他似乎害怕里面的東西,所以被我拿了回來?!?
“是什么?”
“一枚玉劍。”
話音落下,吳階的視線中突然出現了一枚一指長,半指寬的玉劍。
正是他佩戴了25年的玉佩!
原來它是這么來的么……
吳階迷迷糊糊的想著。
但被人搶走的玉匣是什么,為什么父親35歲前打不開,他們家就沒時間了?
可他父母并沒有繼續對話,身影也漸漸消散在了濃霧中。
“等……等等!”
吳階焦急的想著,但卻再也不敢讓自己的情緒激動起來,生怕濃霧再次改變。
可他眼前的玉劍卻突然發出了明亮的光。
很快,它就恍如太陽現世,變的不可直視!
周圍的濃霧,竟也悉數被它吸收進了劍身。
霧散后,玉劍也漸漸消失在了眼前。
吳階也終于重新感受到了自己的身體。
但不等他發聲,眼前忽然又是一陣的劇烈晃動,讓他情不自禁的閉上了眼睛。
“咻,咻~”
“劈里啪啦!”
不知過了多久。
一陣吵鬧的鞭炮聲和煙花聲炸響在了吳階耳邊。
他連忙睜眼,只見自己竟然站在了一片熟悉的空地上!
這是他家在小區里的空地!
因為父母離開的原因,吳階很久都沒回這套房子住過了。
但眼前的一切,依然讓他從心底中涌現出一陣親切感。
而此時的空地上,有一個人。
是他自己。
只見那個吳階拿著一只煙,正蹲在地上點鞭炮。
“劈里啪啦!”
很快一萬響的鞭炮炸響。
震耳欲聾的火藥爆炸聲中,吳階看到自己臉頰被凍的通紅,卻依然哈哈大笑,興奮的看著鞭炮被炸的四散開來。
這……
是自己父母失蹤的那個除夕夜!
吳階突然反應了過來!
那是2027年的除夕夜,12點鐘聲響起前,他拎著一串鞭炮和一大堆煙花下樓去放。
而當時父母笑著朝他擺手,讓他點火時小心些,說他們就不下樓了,準備等著聽春晚的《難忘今宵》。
只是當他從樓下回家后,父母就不見了蹤影,從此杳無音訊。
回想起那段痛苦的經歷,吳階立即不再看自己的傻樣,準備跑上樓去,親眼看看父母到底是怎么消失的。
可等他沖向單元門時,卻發現自己進不去!
有一道空氣墻,將他牢牢的擋在了樓外!
“操!”
吳階憤怒的錘著空氣,但沒有任何作用。
“咻,咻,咻~”
尖銳的煙花聲傳來,吳階不用回頭也知道,這是那年的自己點燃了一盒煙花。
而煙花在天空爆炸的時候,當時分手三個月左右的前女友程愈打來了電話。
但那通電話里,她一句話也沒說,只是聽吳階在那里喋喋不休的諷刺了她半小時后,便掛掉了電話。
果然,吳階用眼角余光,看到了當時的自己接起電話。
“呦,前妻姐這是后悔了,趁著拜年找我復合啦……”
兩年前的吳階叉著腰,嘴里叼著一根煙,用尖酸刻薄卻自帶臺階的話給程愈暗示著。
但如今的吳階再也沒心思去關注那段黑歷史,只是死死的守在單元門前。
如果他的父母是今夜離開的,那他們肯定會從這里出來!
但等啊等,等啊等。
直到那邊的吳階都要掛電話上樓了,他的父母依舊沒出來。
怎么回事?
吳階腦海中急速思考著,難道是這個幻境有問題?
他煩躁的轉身,準備看看周圍還有沒有別的線索。
但就在他扭頭的瞬間。
他看到空地綠化帶的樹影后,站著兩道人影。
正是那熟悉的面容。
吳秋舫,南素箋。
他的父母!
吳階瞬間朝著他們跑去!
原來他們早就下來了。
可能他準備放鞭炮的時候,他們就跟著他下樓了。
“爸,媽!”
吳階狂吼著沖了過去,可在距離他們一米遠的地方,空氣墻又出現了。
他竭盡全力,無論如何也繞不過那道看不見的墻。
咫尺天涯!
吳秋舫和南素箋并沒有理會眼前瘋狂的吳階,只是帶著笑容,默默的看著兩年前正在打電話的吳階,眼中盡是眷戀。
煙花在他們的頭頂炸響。
但那時的吳階,既沒有去看煙花,也沒有注意到自己的父母。
“該走了。”
只見南素箋拿起一個羅盤看了看,溫柔的對身邊人道。
“走吧……挺好的。”
吳秋舫點點頭,嘆了口氣:“真沒想到李慶安這么快就能找到我們?!?
“我不喜歡他這個名字?!?
南素箋哼了一聲:“慶云承天,安邦之志,真是可惜了這么好的名字?!?
“那以后我們還是叫他郭京好了?!?
“這名字……更晦氣?!?
“但那老東西活了九百多年,留下的名字就這么兩個嘛?!?
“老不死的狗東西!”
南素箋極沒形象的罵了一聲后,突然又惆悵道:“秋舫,你說小階能找到拿劍鞘玉佩的人嗎?”
“肯定能?!?
“但你當時讓郭京打開玉匣的時候,里面不是只有玉劍嗎,怎么知道一定有劍鞘?”
“媽說有……那就是有吧,畢竟我們也沒有別的希望了?!?
“嗯,但愿小階能明白我們的苦心吧……”
“肯定能,他可是我們的孩子,很聰明的?!?
吳秋舫聳聳肩,和南素箋再次深深的看了一眼吳階,便毅然轉身離去,消失在了黑暗中。
“不!”
吳階沙啞著嗓子朝著他們的背影喊著,想讓父母停下腳步。
可他們并沒有絲毫停留。
而身后兩年前的自己,也掛掉了前女友程愈的電話,表情悻悻的上樓了。
“不……”
吳階再次嘶聲怒吼,想停下這一切,可周圍的景色,再一次慢慢的被灰色的霧氣吞沒。
只有除夕夜滿城的鞭炮聲,回響了很久很久。
……
“吳公子!”
“吳阿哥,你怎么了呀吳阿哥!”
不知過了多久,兩個聲音突然傳入了他的耳朵。
吳階驀然睜開了眼睛。
戈壁灘。
夜深如墨。
一個現代人,兩個宋代人。
“吳公子!”
“吳阿哥!”
對上他的目光,趙雪寧喜極而泣:“你終于醒了!”
吳階慢慢的收回思緒,虛虛的拍了拍她的腦袋:“你哭什么,我沒事。”
“那你為什么也哭了呀?”
趙雪寧眼巴巴的望著他,豆大的淚珠在她的眸子里轉著。
對這個收留了她們,還救了姐姐的恩人,小姑娘是真的擔心他。
“阿姐說,鬼要是哭的話,一定是遇到了好傷心的事!”
吳階笑了笑,伸手抹了一把臉,結果竟然將兩顆淚珠拿在了手里。
“鬼眼淚?”
他發現鬼眼淚并沒有像水一樣被抹開,而是像珍珠一樣,手感圓潤光滑。
將它們隨手塞進兜里,他笑了笑:“我不是傷心,是開心。”
“什么開心的事呀?”
趙雪寧仰著小臉問。
但吳階并沒有回答。
他看了看手中劍鞘合一的玉佩,轉向趙兮悅。
“趙天師,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的記憶被修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