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

早上剛起床，吳階就接到了嘉城4S店的電話。

“吳總您好，您這邊方便提車嗎？”

“不是說得等一個月嗎？”

吳階有些驚訝。

他當時下的訂單里有許多選配，顏色還是少見的紅色，排產都要等很久。

“省城那邊有個客戶正好和您訂的一樣，不過他最近去了外地，說可以晚一點再提車，所以給您先送了過來。”

銷售解釋道。

“你等會。”

吳階掛了電話后來到樓下，找到了正在忙碌的趙兮悅。

就算已經是大年三十，趙天師還是兢兢業業的早起開門工作。

“怎么整的我跟黃世仁似的。”

他嘀咕了一句，將情況說了一遍后問道：“要不要今天去提車？”

“這……”

趙兮悅罕見的猶豫了起來，清澈的眸子閃著一絲期待。

顯然對自己的第一輛車，即使清淡如趙天師，也是十分歡喜，恨不得立即就能摸到方向盤。

但她想了半天后，還是搖了搖頭。

“吳公子，今天我們要打掃家里，還要貼春聯，做年夜飯，如果去提車，回來就很晚了。”

“那行吧，我和他們說一聲，等兩天再去。”

吳階答應了下來。

他知道不僅是趙雪寧，就連趙兮悅也很期待這次的年三十。

顛沛流離數年，她們已經很久沒有好好過個安心年了，這一天不想出遠門。

“那我和雪寧先打掃衛生，下午你再來搭把手。”

想到趙雪寧，他突然一拍腦袋，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等會兒，給小丫頭的壓歲錢還沒準備好，我出去取點錢。”

“有營業款的。”

趙兮悅拉開抽屜給他看。

由于店里老年顧客居多，所以很大一部分人都是付現金。

不過吳階瞅了幾眼，發現都是些零碎的散錢，紅票票只有兩三張。

“這也太少了。”

“100塊足夠了，雪寧現在拿錢也用不著。”

趙兮悅說。

100塊對她來說已經是一筆巨款了。

但吳階不滿意：“好歹是咱大宋的公主殿下，收100塊的壓歲錢也太寒磣了，怎么也得加個零。”

他一邊往外走，一邊給在銀行工作的同學打了個電話。

之前同學聚會的時候，他就預定了一千塊的連號錢，現在正好拿了當作趙雪寧的壓歲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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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頭以后，吳階拿到錢就準備走，沒想到同學攔住了他。

“老吳，我這多了兩千，本來是別人訂的，結果不要了，你還要不？”

吳階本來想拒絕，不過突然想到趙兮悅在店里一直忙忙碌碌的樣子，便神使鬼差的又拿了下來。

其實20歲的她也還是個孩子，但估計沒收到過壓歲錢吧？

將錢分成1000塊和2000塊，分別塞進兩個紅包里，吳階想了想，又買了兩張卡片。

坐在車里，他很快就將給趙雪寧祝福寫好了，也是他早就想好的詞。

“小事找阿姐，大事找阿哥，你盡管快樂成長。”

雖然吳階的學習成績不錯，但字卻寫的歪歪扭扭，跟狗爬似的，別說和趙兮悅比了，就連趙雪寧都寫的比他好看。

不過吳階卻不在乎。

他可是堂堂一城的鬼王，這玩意以后說不定就是墨寶呢。

但是寫完后，他突然覺得還是少了點什么，就又補了一句。

“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小朋友的快樂很重要，但更重要的還是學習嘛。

他現在越來越理解大多數父母的心情了。

將賀卡塞進紅包，吳階拿起了另一張賀卡，打算給趙兮悅也寫一封。

只是猶豫了半天，他也不知道該寫什么。

學習和工作的話，她已經夠努力了。

想來想去，吳階都覺得趙兮悅除了悶了點，還有怎么也不愿意在家穿黑絲，其他方面已經是個很完美的人了。

完美到他覺得像這樣一直生活下去，共度余生也挺不錯的。

他緩緩降下車窗，點上一根煙。

外面的冷風頓時呼呼的往車里吹，而自動空調里的暖氣也嘩嘩的增大了功率。

一支煙抽完，吳階不再猶豫。

新的一年，人生也該踏上新階段了。

所以他在賀卡上簡單的寫了一句話。

“以后的大年三十，咱都一起過。”

寫完后，吳階飛速的將賀卡塞進了信封里，覺得十分辣眼睛。

其實他本來還想寫什么“年年歲歲有今朝”或者“驀然回首，你在燈火闌珊處”這樣的話，卻又覺得太嬌情。

他媽的，要是她答應當自己老婆，那以后每年都一定要讓她給自己寫封情書。

吳階惡狠狠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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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吳階在幾條街外的車里糾結時，趙兮悅也終于忙完了工作。

清凈的藥房內，她呆呆坐了一會兒后，從口袋里拿出了一個淺青色的小香囊。

這是她親手縫制的，上面還繡著一個墨色的“階”字。

香囊里包裹的，則是搗碎的干艾草葉、蒼術、佩蘭和少量的川芎，每種材料都是她精心挑選的上好品質，散發著淡淡的香味，聞著便心曠神怡。

這是她打算送給吳階的禮物，借此來表達自己的心意。

不過此時看著這件她熬夜做好的禮物，趙兮悅卻又有些猶豫。

如果吳階不愿意接受怎么辦呢？

若真的被拒絕，她今后又該如何與吳階相處？

還有妹妹趙雪寧……

趙兮悅能看的出來，吳階是真心愿意照顧趙雪寧，幾乎去哪里都帶著，像對待女兒一樣寵著她。

但如果自己和吳階沒有在一起，那趙雪寧又該何去何從呢？

就算拋開這些都不談，她也忽然覺得，這個香囊有些不合適宜。

她前幾天偷偷看了一些電視劇。

里面女孩子送禮物，好像都送的是手表或者電腦。

相比那些棱角分明的現代工業制品，自己縫的這個香囊實在是土到了極致，像已經被掃進了垃圾堆的腐朽皇權，與這個時代格格不入。

“阿姐，你在做什么呀，吳阿哥呢~”

就在趙兮悅發呆時，身后忽然響起了趙雪寧的聲音。

最近幾天吳階從陰間拉了幾個有學問的鬼給她當家教，所以每天晚上趙雪寧都被逼迫著學英語，學樂器，學奧數，總是睡到快中午才起床。

看著她睡眼惺忪的樣子，趙兮悅也有些心疼。

將她懷里抱著的布妹妹放到一邊，又替她整理了一下卷起來的睡褲，趙兮悅才道：“他出門辦點事，很快就回來了。”

趙兮悅沒說吳階是去給她取壓歲錢了，畢竟這可是驚喜。

“吳阿哥該不會又偷偷去逛集市了吧，他說好的要帶我的~”

聽到吳階出門，趙雪寧急的撅起了嘴。

她很喜歡熱鬧的集市，即使不買什么，但看著各種稀奇古怪的商品也很開心。

看著她鬧小脾氣的模樣，趙兮悅忽然很羨慕。

自己的妹妹可以肆無忌憚的表達對吳階的信任和喜愛。

甚至還能對他撒嬌，或者小小的生氣一下。

但她趙兮悅卻不行。

成年人的感情總是復雜的，何況她問心有愧，無法對吳階做到清清白白的心思，總是患得患失。

可她又怎么能控制的了喜歡他呢？

“阿姐，阿姐！”

趙雪寧晃了晃她的胳膊：“你怎么又發呆啦。”

“嗯……我在想下午應該做什么。”

連著走了兩次神，趙兮悅也有些窘迫。

但她剛想站起來，趙雪寧就指了指她手中的香囊，眼睛亮晶晶的問道：“阿姐，那是送給吳阿哥的嗎？”

趙兮悅沉默的將香囊放回了口袋。

她不喜歡說謊，所以沒有否認，卻也不愿意多說。

“我都看到上面繡著吳阿哥的名字了！”

但趙雪寧卻不放過她，笑嘻嘻的摟著趙兮悅的脖子拱來拱去：“你是不是要和吳阿哥在一起啦？”

趙兮悅繼續沉默。

趙雪寧也沒在意，興致勃勃又道：“阿姐，你們要是在一起，我該繼續叫你阿姐呢，還是叫你嫂子呢，畢竟我現在可是吳阿哥的妹妹呢！”

吳階戶口上，她確實是正兒八經的妹妹。

趙兮悅輕輕敲了敲她的腦袋，表示這個玩笑并不好笑。

等趙雪寧嘻嘻嘻的笑了半天，趙兮悅才輕聲問道：“雪寧，要是他不喜歡我怎么辦？”

趙雪寧沒想到自家阿姐竟然在糾結這個。

她恨鐵不成鋼道：“阿姐，這怎么可能，我可是看的清清楚楚哦，吳阿哥總是會偷看你的，有時候在樓上呆一會兒，他都要下來看你一眼，而且還把你的微信置頂了呢！”

“微信置頂就是喜歡嗎？”

趙兮悅愣愣的問。

“對，抖音上都是這么說的！”

趙雪寧信誓旦旦道。

趙兮悅默默的消化著這件事，同時想起來，白天工作的時候，吳階好像確實會時不時的下一趟樓，和自己搭句話。

想著想著，她的耳尖就紅了起來。

而且那天晚上，他好像還說過自己很好……

當時自己差點就以為那是表白了，驚的她猛的踩了一腳剎車，害的吳階差點從副駕駛滑下去。

趙雪寧瞅了她幾眼，撇撇嘴松開了胳膊，拿起趙兮悅的手機。

“阿姐，我幫你把吳阿哥的微信也置頂。”

沒等趙兮悅阻止，趙雪寧就拿起她的手機點開了微信。

不過她發現吳階的帳號已經被置頂了。

“誒，阿姐你已經弄好了呀。”

趙兮悅搖搖頭：“不是我弄的。”

她的微信里只有吳階一個人，還是吳階當時操作添加的，她也沒注意過。

“那吳阿哥也是早有預謀了嘛，你們真是太別扭啦。”

趙雪寧得意洋洋的下了判斷：“放心吧阿姐，吳阿哥肯定是喜歡你的！”

“真的嗎？”

趙兮悅覺得自己此刻反倒成了什么都不懂的小孩。

“包的！”

趙雪寧肯定道。

她一邊說著，一邊隨手點開了兩人的聊天記錄。

然后就看到了他們昨天趁著自己睡著時，偷偷商量著去陽臺吃巧樂茲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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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階回到店里的時候，剛一進門，就看到趙雪寧眼淚汪汪的盯著自己看。

“怎么了呀這是？”

吳階笑嘻嘻的將她抱起來顛了兩下，同時轉頭對趙兮悅擠擠眼睛：“長公主又欺負小公主啦？”

趙兮悅偏過頭，不知為何有些臉紅。

不過她還是小聲解釋道：“她說咱們私吞她的冰敬錢。”

吳階頓時明白了怎么回事。

冰箱時的巧樂茲可是趙雪寧的心頭好，每天都眼巴巴的等著一個份額。

不過昨天晚上他一口氣就吃了三個，還攛掇著趙兮悅也吃了兩個。

所以他連忙哄起了趙雪寧。

“公主殿下，小民可是冤枉的，都是長公主讓我吃的，你知道的，我又打不過她！”

“吳阿哥是壞人！”

趙雪寧別過頭，嘟起了小嘴：“我看到聊天記錄了，明明是你先喊阿姐去偷吃的。”

“嗨，這事兒鬧的，不都是誤會嘛，今天晚上讓你吃兩個！”

吳階沒想到還有物證，立即轉移起了話題：“不過現在嘛，咱們要準備大掃除貼春聯嘍！”

“好~”

趙雪寧其實也不是真生氣，更多的也只是為了撒個嬌。

她應了一聲后，最終還是解釋道：“吳阿哥，你和阿姐吃雪糕我沒有不開心，但你們不用偷偷瞞著我的，不然我會感覺自己很礙事。”

“知道咯。”

吳階很欣賞趙雪寧這樣直爽的模樣，不像某個天師，總是一副清清淡淡的樣子，什么心思都不愿意表現出來。

想著想著，他就不自覺的看向趙兮悅。

而趙兮悅也被吳階幽怨的目光盯的有些迷惑，不自覺的攥緊了口袋中的香囊。

此時已經是下午三點，街上過年的氣氛也愈發濃烈了起來。

每個人的臉上都是一副行色匆匆的樣子，但腳步間的輕快，卻又藏不住對團圓的期待。

吳階展開早就準備好的紅紙，又將毛筆遞給了趙兮悅。

“還請趙天師獻寶。”

以前春聯他都是買的現成的，不過現在有書法大家在，自然就省了一筆錢。

趙兮悅溫柔的接過毛筆，挽起袖子，在濃墨中蘸了蘸。

吳階和趙雪寧站在一邊，都凝神靜氣，不敢出聲。

趙兮悅平時都是溫溫柔柔的樣子。

但她偶爾練習書法時，卻像是換了個人。

氣勢凌厲，龍飛鳳舞間，自有一股殺伐之氣，字跡如刀刻。

不過這一次，她卻依然還是那副恬淡寧靜的模樣，甚至嘴角還帶著一絲笑意。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在趙兮悅落筆時，外邊已經有貼好春聯的鄰居，點燃了年末的第一串鞭炮。

塔縣的習俗，就是大年三十的時候，貼好春聯要放一次鞭炮，凌晨十二點再放第二次。

震耳欲聾的爆竹聲并沒有影響趙兮悅。

她手腕緩行，清逸如蘭，用端端正正的楷書，寫下了對新年美好的祝愿。

【雪擁山門同守歲，春歸舟楫共揚帆。】

【大道同行】

與曾經如刀劈劍削的字跡不同，這一次，趙兮悅寫的筆鋒溫潤，墨色勻凈，像暖陽融雪，像春水輕流。

“好字。”

即使不懂書法，吳階僅憑直覺，也情不自禁的感嘆了一聲。

趙兮悅輕輕笑了一聲。

她拿過一張方形的紅紙，又將毛筆遞給了吳階：“還有福字，就由吳公子來寫吧。”

“我就算了。”

吳階很有自知之明的拒絕后，拍了拍趙雪寧的小腦袋：“長公主寫完了，就讓我們的小公主來寫吧。”

趙雪寧扭捏了幾下，也有些不好意思。

但在兩人的鼓勵下，她還是拿起了毛筆。

吳階幫她撫平了紅紙，趙兮悅幫她研好了墨。

礻，一，口，田。

趙雪寧一筆一劃的，將一個大大的福寫了出來，

她輕輕吹干墨跡，笑著舉起來給吳階和趙兮悅看。

“吳阿哥，阿姐，福到啦！”

“嗯，福到了。”

吳階看著她，又看向趙兮悅。

兩人對視又分開，但都微微一笑。

你的到來，就是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