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往今來，要說什么是最氣人，莫過于讓人證明自己是自己，亦或者證明自己親爹是親爹了。

在現代的時候，李墨聽到這樣的新聞，總是會憤憤于某些人或者部門的死板。

但今日，可算是輪到他用這一招了。

李墨倒是未見得真不信左慈，但他這番話也算是有理有據，不可能說誰來開口，問什么自己就說什么吧。

而且李墨還存著心思，想要試一試左慈，看看書中記載的他那些神奇的手段到底是不是真的。

面對李墨堪稱刻意刁難的行為，左慈苦笑一聲：“陛下這是蓄意為難老夫啊。”

不過捋了幾下胡子，左慈還是松口答應了李墨。

與仙道未來相比，些許刁難而已，左慈還不至于拂袖離去。

“陛下準備讓我如何自證？”左慈開口問道。

李墨緩緩開口：“聽聞先生能取龍肝作羹，不知可否讓朕開開眼界。”

既然左慈都窺破了自己的身份，李墨也就不偽裝了，直接認下了皇帝身份。

聽聞此言，左慈深深的看了眼李墨：“陛下此番果真是有備而來。”

說罷，他起身離席：“此術老夫才修成不久，斗膽獻丑了，請陛下賜筆。”

李墨將案頭上的一支毛筆丟了過去，順帶還有紙張。

看了眼手中那精美的蔡侯紙，左慈又是隱含驚訝，接過墨筆后一揮而就，片刻之間便在紙上畫出一條墨龍。

此龍栩栩如生，從頭到腳無一不精，連龍鱗都片片分明。

將筆放下，左慈袖子一揮，紙上龍腹自開，左慈伸手入畫，頃刻間便從畫中取出鮮血淋漓的龍肝一副。

李墨坐在那看著這一切，耳畔仿佛還有龍吟聲在回蕩，只是那龍吟中滿是痛苦。

“龍肝在此，請陛下過目。”

李墨眨巴了幾下眼睛，強壓下心中的震撼，這可不是什么街頭戲法能比的，中國古彩戲法再神奇，也做不到這一幕。

這就是真正的幻術。

早已習慣了戰場的李墨自然不會被鮮血淋漓的龍肝嚇到，起身靠近左慈，伸手摸了摸他手上的龍肝。

是溫熱的，還帶著些活性。

“先生這是如何做到的？”李墨忍不住問道。

在李墨這知情人面前，左慈倒也沒有繼續裝神弄鬼。

他反掌一蓋，手掌攏進袖子里，那副所謂的“龍肝”便消失的無影無蹤，再看那副畫，也已恢復如常。

左慈謙虛的表示：“不過是障眼法而已，旁門左道，讓陛下見笑了。”

“不對！不對！”李墨連連搖頭，“剛才我感覺的沒錯，那副龍肝絕對是從活物身上取下來的，只是障眼法絕對說不通的。”

眼睛、耳朵能瞞過去，身體的觸覺也能被騙嗎？

左慈開口解釋道：“陛下確實機敏，那并非是龍肝，而是鹿肝。在下于峨嵋山中養了一群鹿，方才便是用挪移之術自峨眉山中取鹿肝而還。”

“峨眉山。”李墨若有所思。

剛才來的路上，他抽空翻了下左慈的資料，若按照史書記載，左慈此人是在天柱山中修道。

而按照《三國演義》的記載，左慈則是在西川峨眉山修道三十余載。

如此，就全對上了，他真的是那個戲弄曹操的左慈。

至于左慈所說的從千里之外取鹿肝的事，李墨反倒沒那么驚訝。

在現代，他什么離譜的腦洞都見識過，區區搬運之術而已，他hold得住。

沉思片刻，李墨展顏一笑：“是我多疑了，請先生恕罪。”

見自己的手段沒產生預料之中的震懾效果，左慈心下也暗暗佩服李墨鎮定。

“果然不愧是域外天子，氣度非凡。”

只不過，這他就想錯了，李墨沒被震懾和天子的身份卻沒什么關系。

左慈恢復了剛來到時那副仙風道骨的模樣，笑著表示：“在下貿然登門，過于失禮，陛下生疑也是人之常情。”

二人客套了幾句后，各自歸位，氣氛融洽了許多。

李墨印證了自己所想，眼前的左慈是有本事之人，他的態度自然好上不少。

而左慈也看出李墨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因此也收斂了自己的俯視之心。

修道之人嘛，難免都有些傲視王侯的心思，不然豈不是白修道了？

好在李墨見多識廣，只是好奇卻并未失態，倒是讓左慈心中暗自佩服。

李墨開口說道：“先生方才詢問自己在后世的其他名號，但就我個人所知，說先生最終飛升成仙的記載倒是不多。即便偶有記載，先生的下場也是死后才得成仙。”

聽李墨如此說，左慈表情一時變得有些苦澀。

“尸解仙嘛......”左慈口中喃喃，情緒略顯低落。

在古代方士中，把成仙的方式分為三等，即天仙、地仙、尸解仙。

古人常把霞舉飛升當做美談，顯然尸解仙這種方式天生就是要比其他兩種成仙方式低級的。

而這個仙人分類的方式，乃是魏晉時期的葛洪提出來的，好巧不巧，這個葛洪正是左慈徒弟葛玄的從孫。

葛玄與左慈的師徒關系，也是記載在葛洪的《抱樸子·金丹篇》里的。

由此可以推知，左慈本人應該也是認可這套理論的。

聽聞自己苦修一生，最后也只落得如此下場，左慈怎能不低沉。

但畢竟是宗師人物，左慈只是消沉了片刻，便振奮了精神。

他朝著李墨行禮拜謝：“多謝陛下告知，老朽如今也算是有了方向，前路茫茫，總不至于繼續錯下去了。”

既然歷史上的他沒能成功，那就證明左慈如今走的這條路或許有問題，有時候知道錯了反而是好事。

“能對先生有所助力，那自然再好不過了。”李墨笑著回道，“我回答了先生之問，那先生可否回答我之前那個問題了？”

李墨很好奇，左慈這等修仙的方士是如何看待自己這些人的呢？

他會不會嚷嚷著什么天命之類的話，來阻攔自己的大業？

左慈收拾好心情，看向李墨，他仿佛是看出了李墨的顧慮。

“陛下怕是高看老朽了，老朽不過是一山野草民，天下這個責任太重，老朽可扛不起。眼下這個亂世非蓋世豪杰、亂世梟雄而不能定之，陛下想做什么，老朽阻攔不了，也不想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