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家的人都發現了老夫人的不對勁。

老夫人雖然高齡，坐上了輪椅，但往常她永遠抬著頭，眼神精明威嚴，雖身軀佝僂，但泰山崩于前，亦不變色。

現在的老夫人依然平靜地坐著，但雙眸低垂，仿佛在回避大家的目光。

陸瑩瑩偷偷咋舌：“不會吧……”

來自奶奶輩的瓜。

這會她意識清明，頭也不暈，腰也不酸了，接著吃東西掩飾全神貫注的側耳傾聽。

一點風吹草動都不放過，生怕漏聽了哪句。

一生愛吃瓜的天華人，就算對象是自己德高望重的長輩也不例外。

“我這一輩子，只和你們爺爺談過。”老夫人忽然長長嘆了一口氣。

借著這口氣平復了心情，她緩緩抬頭，看著蘇見雪，語氣變得謹慎又尊敬：“小姐，您貴姓大名？”

陸家人都嚇了一跳，他們之中幾乎沒見過老夫人用這樣客氣的語氣和一個人說話。

少數見過的，也都知道被這樣態度對待的對象，都是什么樣的大人物。

稱之為呼風喚雨都不為過。

陸禹皺了一下眉，插話道：“奶奶，她叫蘇見雪。”

陸家老夫人深深看了最疼愛的寶貝孫兒一眼，若有所思，又看向蘇見雪。

“如果蘇小姐說的是真的話，那應該是她了。”

“媽，你說的是誰？”葉婉儀不可思議瞪大了眼：“爸還真有相好的啊？”

今年年初去世的公公，一直和婆婆很恩愛，也從來沒有沾花惹草的惡習。

這一點上，陸家人的家風還是很好的。

陸家是新崛起的豪門，正是從爺爺陸風淳手上發家的。

到了今天，外人見到陸家老夫人，都會吹捧她當年的眼光多么多么毒辣。

畢竟老夫人當年是家底還算殷實的富家小姐，在全家反對下說服了父母，毅然決然嫁給了還是平凡窮小子的爺爺陸風淳。

在娘家扶持下，陸風淳一路開掛，不斷走上人生巔峰，最終和三位合伙人共同開創了天元財團這個龐然大物。

“余婷，你見過的。”老夫人嘆了口氣：“有一年，她來找過風淳的。”

葉婉儀這次反而不意外了：“我就知道是她……”

雖然只見過一面，但葉婉儀對余婷還有深刻印象。

畢竟她嫁入陸家這么多年，也只有那么一次，見過公公婆婆吵得那么兇。

那時余婷雖已年老，但風骨氣質依然超群，是真正有骨相的美人，容顏雖遭歲月摧殘，卻依然讓葉婉儀有點驚為天人。

客觀的說，她是比自家婆婆還要美麗的。

所以當聽到公公可能有相好的，葉婉儀第一反應就是余婷。

明明只有一面之緣，但能讓公公神魂顛倒的，大概也只有這樣的女子了。

“其實我也只見過她兩次。”老夫人神情有些恍惚，仿佛陷入了回憶里：“我和風淳結婚的時候她也有來。”

“她是全場最漂亮的女人了，我從前聽說過她，但見到她，還是覺得很驚艷。”

“但我很討厭她。”老夫人皺著眉：“本身就因為美麗招蜂引蝶，又擅長偽裝取悅男人，但最不應該的，是她居然在我們的婚禮上發酒瘋。”

“還好酒席已經到尾聲，大多數人都走了。她喝得泥酊大醉，放聲大哭，好像風淳做了什么對不起她的事，弄得大家都很尷尬。”

“她甚至……哭喊著詛咒風淳斷子絕孫，家破人亡。”

陸家的人聞言紛紛變了臉色。

只有陸禹面不改色。

見老夫人頓住，大家都有些心急。

陸瑩瑩先忍不住：“奶奶，爺爺從前和她好過？”

“沒有，我相信風淳。”老夫人搖頭，眼里卻流露出些許嫉妒：“但他們的關系，很不簡單，超過了朋友的界線。”

“就算是他們那一個圈子，余婷的風評也很不好，即使都是朋友。”

“大家都說，她不是一個適合結婚的人。”

在老夫人的回憶中，陸禹快速勾勒出了余婷的形象。

年少貌美，愛玩，貪圖享受。追求者多如過江之鯽，并且大多都有過曖昧，對男人的禮物來者不拒，多貴重都欣然接受。

眼光高，又高傲，歷任男友都有些資產，不過也有資本大佬被拒絕。

爺爺陸風淳曾經對她動過情，但最后不了了之。

但具體如何，并不詳細，只能肯定曾經爺爺追過她，并且后來關系親密超越朋友，卻不是戀人。

其實奶奶對余婷的印象，很多來自爺爺陸風淳的朋友們。

而爺爺，結婚之后，也和余婷沒有了來往，對她也基本絕口不提。

“結婚第二天，我問過風淳，只有那一次，他和我交代過一些，后來就沒有再說了。”

老夫人說：“他們之間彼此動過情，但余婷沒有明確表態過，風淳也是個理性的人。”

葉婉儀拍掌叫好：“做得好，這女的不就是在吊著爸嗎。”

同為女人，她可太清楚這類女子了。表面善解人意，和誰都談得來，享受著男人們對她的好，卻絕不給任何允諾。

簡稱綠茶。

陸瑩瑩十指交叉，兩個大拇指相對戳了戳：“那爺爺和她……有那個嗎？”

長輩們微微變色，都瞪著這個死丫頭。

怎么能向奶奶問這種事，羞不羞？

但老夫人卻沒有在意，笑了笑，搖頭：“沒有，他們到最后，也只是曖昧的朋友。”

陸瑩瑩哦了一聲，居然有點失望。

“有她的照片嗎？”陸禹開口道：“爺爺的葬禮，她沒有來？”

“沒有，但送來了花圈。”

陸禹眸光微冷：“那個無字花圈？”

爺爺葬禮上，有人送來過挽聯無字的花圈，當時陸家都在調查是誰，來意是善還是惡。

最后還是老夫人知道了，發話留了下來。

老夫人點頭嘆息：“應該……是她吧。”

“奶奶，我聽說，你們結婚那時，其實爺爺的生意已經開始起色了是嗎？”

老夫人笑了笑：“我和父母簽了對賭協議，全力支持風淳一年，只要他能做出事業，我們便能結婚。他很出色，結婚那時，確實已在梵城小有名氣。”

“明白了。”陸芷筠站起身：“爺爺結婚前還是個普通人，余婷吊著爺爺，但沒想到爺爺抽身而退，和奶奶在一起了。并且……在結婚時，事業已小有所成。”

“她或許是愛過爺爺的，但顧慮爺爺當時的經濟實力，沒有接受。所以當看到爺爺和奶奶結婚，又有了錢，心中不平衡，因愛生恨，所以在婚禮上大哭，詛咒。”

“所以，她是最有嫌疑報復我們陸家的人。”

“我立刻安排人查她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