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像被揉碎的銀針,穿透青禾村低矮的茅草屋頂,在布滿裂痕的土墻上映出細碎光斑。夏知早被一陣壓抑的呻吟聲驚醒,喉間泛起鐵銹般的腥甜。她艱難地支起身子,三歲孩童的骨架像是被抽去了筋骨,綿軟得使不上力。視線掠過土灶前佝僂的身影,母親周氏正跪在地上費力地捅著火塘,濃煙裹著嗆人的焦糊味在狹小的空間里翻涌,熏得人睜不開眼。
墻角傳來斷斷續(xù)續(xù)的抽氣聲,六歲的哥哥夏知安蜷縮成蝦米狀,蠟黃的小臉漲成豬肝色,額頭上豆大的汗珠順著凹陷的臉頰滾落,將身下發(fā)餿的草席洇出深色痕跡。他死死摳著鼓脹如球的肚子,指節(jié)泛白,喉間溢出的嗚咽聲像是瀕死的幼獸。粗重的喘息聲一下又一下,仿佛隨時都會被胸腔里那團堵塞的硬塊掐斷。
“安哥兒又犯病了?”夏知早赤著腳跌跌撞撞跑過去,粗糲的泥土地面硌得腳底生疼,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碎玻璃上。原主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青禾村人常年靠摻著觀音土的野菜充饑,這種無法消化的黏土在腸胃里結成硬塊,如今哥哥的腸道已被堵塞三日,若再無法通便,等待他的只有腸穿孔的死局。而這樣的場景,在青禾村早已屢見不鮮,許多村民都在這樣的痛苦中慢慢耗盡生命。
周氏布滿裂口的手攥著燒火棍,指節(jié)因用力過度而發(fā)白,手背上還留著被柴火燙傷的水泡。她抹了把眼角渾濁的淚,聲音沙啞得像砂紙磨過陶碗:“去村口求過王大夫了,可抓藥的錢...”話音未落便被劇烈的咳嗽打斷,她佝僂著背咳得直不起腰,咳出的痰里帶著血絲,在灰黑色的地面上暈開刺眼的紅。家里僅有的銅板,早就換成了能勉強充饑的觀音土。
夏知早蹲下身,小手覆上哥哥滾燙的額頭。作為農業(yè)大學專攻植物營養(yǎng)學的研究生,她在現代參與過沙漠農業(yè)改造項目,見過無數因飲食結構單一導致的消化系統疾病。此刻指尖傳來的灼熱度讓她心頭一顫,哥哥的體溫在持續(xù)升高,情況已經刻不容緩,必須立刻找到能替代觀音土的食物!
“娘,我知道哪里有能吃的野菜!”她突然站起身,眼神堅定得不像三歲孩童,小小的身子在昏暗的屋內仿佛散發(fā)著光芒,“南山那邊肯定有能治哥哥病的東西!”她的聲音里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這不僅是為了哥哥,也是為了青禾村所有在饑餓和病痛中掙扎的人。
周氏猛地抬頭,渾濁的眼底映出女兒額角未愈的傷口——那是前日摔下山坡留下的疤痕,此刻還泛著猙獰的紫紅,周圍的皮膚微微腫起。“你的傷還沒好透...”她的聲音帶著哭腔,顫抖著伸手想將女兒攬入懷中,卻被夏知早輕巧避開。
“再等下去哥哥會死的!”夏知早急得眼眶通紅,奶聲奶氣的嗓音里帶著破音的顫抖,淚水在眼眶里打轉卻倔強地沒有落下,“我真的知道辦法,白胡子爺爺在夢里教過我!”這話半真半假,現代實驗室里關于蒲公英藥用價值的研究資料,此刻成了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在現代,蒲公英可是被稱為“藥草皇后”,有著極佳的清熱通便功效。
就在這時,一道冰冷的機械音在夏知早腦海中炸響:【叮!檢測到宿主強烈求生欲,種田系統綁定成功。】突如其來的聲音讓她渾身一顫,險些跌坐在地。腦袋像是被人狠狠敲了一下,一陣劇痛襲來,眼前的景象都開始模糊。
【新手任務發(fā)布:采摘十斤野生蒲公英,幫助夏知安通便。任務獎勵:初級種植手冊、改良鹽晶配方。失敗懲罰:宿主將隨機失去一項現代記憶。】
系統提示音在腦海中回蕩,夏知早攥緊了拳頭。失去記憶?那她用什么改變青禾村的命運?她深吸一口氣,再次望向痛苦不堪的哥哥,只見他的嘴唇已經開始發(fā)紫,身體時不時地抽搐一下。心中已然有了決斷,就算前方是萬丈深淵,她也必須拼盡全力。
“娘,我們現在就去南山!”她拽著周氏的衣角,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幾乎要將布料抓破,“再晚就來不及了!”聲音里帶著哭腔,但更多的是堅定。
周氏看著女兒決絕的眼神,又看了看奄奄一息的兒子,終于咬了咬牙,顫抖著背起夏知早,拿起缺了口的竹筐往南山走去。山路崎嶇難行,碎石與枯枝混雜的小徑上,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荊棘劃破了他們的衣衫,在皮膚上留下一道道血痕,但此刻他們早已顧不上疼痛。
夏知早趴在母親背上,被汗水浸透的粗布衫貼著臉頰,帶著酸澀的汗味,混著母親身上常年勞作的泥土氣息。她的眼睛一刻不停地掃視著路邊,烈日炙烤著大地,汗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可她不敢有絲毫懈怠。終于,在一處向陽的坡地上,那鋸齒狀的葉片和蓮座狀排列的植株映入眼簾——是蒲公英!這種在現代隨處可見的野菜,此刻卻成了救命的靈藥。
“停!就是這個!”她激動地拍著母親肩膀,聲音因為興奮而有些尖銳,“快摘這個,蒲公英能清熱通便,還能當菜吃!生吃也可以的,直接吃能更快見效!”
周氏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眉頭皺成了川字:“這不是用來喂豬的苦苣菜嗎?又苦又澀,人怎么吃得下...”她滿臉的懷疑,在青禾村,大家一直都把這東西當成牲畜的飼料。
“不一樣!”夏知早急得直晃腿,小身子在母親背上扭動著,“要先把葉子洗凈,上面的絨毛要仔細搓掉。白胡子爺爺說,吃了這個,安哥兒的肚子就會好!”她一邊說著,一邊在心里默默祈禱母親相信自己。其實生吃蒲公英雖然能快速發(fā)揮藥效,但苦澀的味道常人很難忍受,可現在哥哥的情況容不得半點耽擱。
采摘過程并不順利。蒲公英扎根極深,周氏用生銹的鐵鏟挖了許久,才將完整的植株連根拔起。每挖一株,都要花費極大的力氣,母親的手臂漸漸顫抖起來,額頭的汗水不停地滴落,砸在干燥的土地上,瞬間就消失不見。烈日當空,母女倆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緊緊貼在身上,手指也被草葉割出了細密的血痕。但每當夏知早想起系統的倒計時,想起哥哥痛苦的模樣,便咬著牙繼續(xù)采摘,指甲縫里沾滿了褐色的泥土。
十斤蒲公英,比想象中要多得多。竹筐裝滿了,就用衣襟兜著,一路上走走停停,終于在日頭偏西的時候回到了家。夏知早顧不上休息,指揮母親將蒲公英洗凈。她自己則守在哥哥身邊,看著他虛弱的樣子,心里一陣陣地抽痛。
“哥,吃這個,吃了就不疼了。”她聲音哽咽,小心翼翼地將一片洗凈的蒲公英葉遞到哥哥嘴邊。夏知安艱難地睜開眼睛,看著眼前陌生的野菜,想要搖頭拒絕,卻沒有一絲力氣。
夏知早咬了咬牙,將葉子塞進自己嘴里,強忍著苦澀嚼了幾下,然后俯身,嘴對嘴將嚼碎的蒲公英喂進哥哥嘴里。苦澀的汁液在口中蔓延,她差點吐出來,但還是硬生生地咽了下去。夏知安被妹妹的舉動驚到,本能地吞咽了幾下。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每一秒都像是一個世紀那么漫長。終于,奇跡在半個時辰后發(fā)生。夏知安的肚子發(fā)出一陣轟鳴,緊鎖的眉頭終于舒展。他踉蹌著沖向茅房,壓抑許久的哭聲混著解脫的嗚咽在暮色中回蕩。周氏癱坐在地,捂著臉嚎啕大哭,渾濁的淚水滴落在滿是補丁的衣襟上。這些年的艱辛、絕望和恐懼,在此刻終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消息很快傳遍了青禾村。村民們紛紛圍到夏知早家,看著桌上剩下的蒲公英,眼神中滿是懷疑和期待。夏知早看著這些面黃肌瘦的鄉(xiāng)親們,心中一陣酸楚。
“大家都拿些回去吧,生吃能通便,也可以煮熟了吃。”她稚嫩的聲音在屋內響起。雖然生吃的苦澀讓人難以接受,但為了活下去,村民們還是紛紛拿起蒲公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苦澀的味道讓他們皺起眉頭,可眼中卻閃爍著希望的光芒。
當晚,青禾村家家戶戶的灶臺上都飄起了蒲公英的氣息。有的在煮蒲公英湯,有的在嘗試著將蒲公英和觀音土混合,希望能減輕觀音土的危害。而夏知早的腦海中,系統提示音適時響起:【任務完成!獎勵已發(fā)放。】她點開虛擬面板,一本泛著金光的種植手冊和一串神秘的配方出現在眼前。
月光透過窗欞灑在她沾滿泥土的小臉上,夏知早望著沉睡中逐漸恢復血色的哥哥,握緊了手中的種植手冊。這只是開始,她要讓青禾村的人永遠告別觀音土,而系統,或許就是改變命運的關鍵鑰匙。她知道,未來還有無數的困難和挑戰(zhàn)在等著她,但只要想到今天的成功,想到鄉(xiāng)親們眼中重新燃起的希望,她就充滿了力量,準備迎接新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