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誰呢，師父，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子。”孫驍滿臉質疑說道。

“那你說我怎么會？大學四年都在一個宿舍，你什么時候看我剪過視頻？”王野在桌上的紅塔山盒子里摸出了最后一支精神口糧，食指與中指夾住海綿體在桌子上戳了戳。

孫驍立馬右手拿起紅色透明打火機，左手捧著給王野點上：“師父，我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天才，但是不知道天才一直就在我身邊，有句話叫什么來著，對對對，叫有眼無珠……”

孫曉想了片刻：“不對，怎么感覺有點像罵自己，應該是叫有眼……”

“有眼不識泰山！你他娘的才是那個天才。”王野把孫驍的手一推：“你是點還是燒？”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師父就是師父，要不…師父您就帶帶我唄?！睂O驍手指死死揪住王野的衣角，長短不一的睫毛下壓著顫抖的瞳孔，喉間滾動的氣音像怕驚走什么似的懸在半空。

“帶帶你也不是不行，那得看你的表現了?！蓖跻翱戳丝磳O驍的手，孫驍立馬縮了回去。

“我表現絕對好，師父，請放心，您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孫驍搬來一把塑膠四角板凳，用手擦了擦：“師父，您請坐，嘿嘿…”

“那我要是讓你吃屎呢？”

“那我也……吃不了……這個真吃不了?！?

“吃不了？那算了，我教不了?！?

“吃吃吃，我吃，只要您教我剪視頻?！?

原本坐下的王野起身準備要走，被孫驍兩手生拉硬拽回來坐下。

“吃個毛線，吃吃吃，你真覺得我會讓你吃屎么？”

“那我到底吃……還是……不吃?！?

“別他娘的裝，你他娘的第一天上班，就搞這么復雜的工作，公司沒人了？”王野猛噗一口煙霧，煙霧像長了翅膀一樣，緩緩飛向吸頂節能燈，好奇的看著孫驍問道。

“我今天在那個公司認了個師父，他說他今天晚上有事，讓我幫他剪一下?！睂O驍帶從抽屜里又摸出了半包脫了皮的紅塔山，熟練的選了根紅雙喜點上。

“你怎么見誰都喊師父，大哥，你才第一天，就亂認師父，不割你割誰?！?

“大學輔導員不是說過，出社會了要虛心請教，向前輩們學習，吃點虧不要緊么?！?

“關鍵你這哪是虛心請教，你這分明是送肉上砧板?！?

“你怎么能這么說，我自己也想學剪輯?！睂O驍抽了一口委屈說道。

“老驍啊老驍……蒜鳥蒜鳥，你現在還是張白紙，說了你也難懂，睡覺睡覺?！蓖跻罢f完把煙蒂丟進裝滿煙蒂的一次性的水杯里面，水黃的不行，‘呲’的一聲滅了，伸了個懶腰，朝臥室走去：“你待會兒把杯子扔掉，免得晚上出來找水喝給喝錯了。

王野能夠理解孫驍的想法，但是不支持孫驍的做法。

這種做法站在普通人的角度來看，好像是那么回事兒。

但王野是個重生者。

這種壓榨畢業生的割韭菜行為，早已經司空見慣了，美名其曰是給畢業生創造學習的機會，其實不然，只是把畢業生當作一個工具而已。

特別是在那個資源過剩的年代，被割了還不能說疼，說疼就會丟失被割的機會。

這個時候，也不能用三十幾歲的閱歷和高度去勸說孫驍，說得多了反而會適得其反。

萬一產生逆反心理了，搞不好還會影響同學間的情誼。

很多時候，只有自己經歷了，才會懂得其中的門道。

不經歷一番風雨，永遠覺得別人說的是錯的。

除非剛說的道理，下一秒就能得到論證。

拔苗助長不是件好事。

……

“我自己想學，他又給我機會，讓我做，這難道不好嗎？”孫驍坐在椅子上抽完最后一口，看著王野的背影喃喃自語。

王爺真是像他自己說的那樣，是個天才么。

感覺他身上忽然有種飽經滄桑的成熟感。

他如同銀幕上看透人生的哲人，對自己給別人剪視頻的行徑透著厭惡，目光深邃如淬火的刀鋒，仿佛能洞穿一切。

從來沒碰過剪輯的人，張口就是剪輯公式，連視頻調色都懂，而且對操作都了如指掌。

像極了武俠小說里面的隱世高手，張口就是武功秘籍。

感覺王野走路的姿勢都跟之前不一樣了，一步一步走的很穩，沒有大學生走路的那種漂浮感了。

仔細一想，最近還真經常聽見王野說些大人們才說的話。

才上幾天班，不可能就成熟成這樣了吧。

……

凌晨三點，不知是誰家里的公雞打了個鳴。

為這私房區增添了一抹鄉村的味道。

深夜，月色落入窗內，像只潔白的手在撫摸著趴在桌子上睡著的孫驍。

……

翌日早晨，陽光明媚。

“老驍，老驍，醒醒……”

王野叫了兩聲，孫驍只是換了個姿勢。

槽，肯定又偷偷看電影了。

王野拿走被口水打濕的鼠標，打開電腦播放器，把音響聲音調到最大，播放了一首龔琳娜老師的《忐忑》。

【啊哦，啊哦誒】

【啊嘶嘚啊嘶嘚咯呔】

【啊嘶嘚啊嘶嘚咯呔】

【……】

快速出門，裝作什么事都沒發生一樣。

抬眼望去，巷子里都是絡繹不絕上班去的牛馬。

……

“滴滴……”

王野沿著聲音的方向望去，老舅張大慶騎著一輛破舊的老式摩托車已經到了。

老到哪種程度呢。

跟阿三的特色摩托車差不多。

“早啊，老舅，吃了沒？”王野小跑過去問道。

“王經理，早上好啊！”張大慶遞給王野一個白色的塑料袋“給你買的包子，你喜歡的豆腐餡兒。”

“八字還沒有一撇呢?！?

“保時捷都被你開回來了，還說沒有一撇?！睆埓髴c關心的問道“保時捷，你給停哪兒了？”

“售樓部。”

“售樓部？我就知道你這兒沒地方停車，肯定會放其他地方，打算馱你去取車，這下好了，可以直接去售樓部了?！?

“怎么？老舅擔心我把保時捷弄丟了么。”王野扶著張大慶的肩膀，一步跨上摩托車。

“那可不，那可是輛保時捷，蹭點兒皮，咱們可都賠不起，別說弄丟了整輛車?！睆埓髴c擋位一掛，油門一捏。

“嗚……”摩托車的推背感，差點把王野甩掉下去。

“老舅，你剛要是再快點兒，我都能飛起來了?！?

“是這車離合器有點問題，你抓穩了。”

“換新車啊！你這車都成老古董了，再開的幾天我估計都要散架了?！?

“你以為你老舅不想換車啊，錢又不是大風刮來的，一個月2800的工資，買不起啊。”

“等我有錢了給你換輛好的?！蓖跻白孕诺恼f道。

“你給我換？算了吧，你先賺錢把自己養活再說?！?

“我說真的，老舅。”

張大慶沒說話，只是在風中露出欣慰的微笑。

心想沒有白疼這小子，莫名感覺心頭一酸，像打了一劑腎上腺素，突然感覺全身似乎有使不完的勁兒。

王野看著老舅的兩輪后槽肉，天天站崗，曬得黢黑了，成年人居然沒一件像樣的衣服，心中不由的心疼老舅。

只是一個月2800的工資，老舅竟然能吃這么肥，那也是個人才。

……

穿梭了幾條街道，避開了人流量最大的早高峰。

整個售樓部，王野上班算是來的最早的，大部分人都是踩著點兒來的。

因為張大慶是屬于物業管，物業上班要早半個小時。

所以每次王野都要提前半小時到公司。

……

“野子，你今天是不是就是銷售經理職位了？”張大慶的笑意從瞳孔里漫出來，淌過眉梢嘴角，喜悅的眼神溢于言表。

‘野子’這個稱呼，是他們在老家經常這么喊，老家那邊喊別人的名字，都喜歡加個‘子’，這樣叫，大家覺得會顯得更加親切。

“管他的，我又不稀罕。”王野一臉無所謂，朝售樓部走去。

“野子，你……你不是要送車去么，什么時候去。”張大慶在后面壓低聲音喊道。

“在等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