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的瞬間，她那身緊繃的兔女郎制服仿佛活了過來。黑色的皮革表面流淌過水銀般的光澤，衣縫撕裂，幾根漆黑的、如同蜘蛛長腿般的骨刺從她的背后猛地刺出，撕裂了空氣，直撲凱撒的咽喉！

速度快得突破了人類的極限。

但在那骨刺抵達前，一柄銀色的餐刀已經擋在了它的路徑上。那是凱撒一直拿在手里把玩的刀。

火花四濺。凱撒握著餐刀的手紋絲不動，但他英俊的臉上第一次沒了那種玩世不恭的笑容。他蔚藍色的眼睛里倒映著女人扭曲的身影，眼神冷得像西伯利亞的冰原。

“言靈。”凱撒緩緩吐出兩個字，“酒池肉林，森羅的弱化版。用欲望放大精神，再以精神影響現實，把整個舞廳變成了你的領域。日本分部真是給我們準備了一份大禮。”

“回答正確，可惜沒有獎勵。”女人，或者說餌，舔了舔嘴唇，猩紅的舌頭像信子一樣。她背后的骨刺收回，整個人像貓一樣弓起身子，隨時準備發動下一次攻擊。

“不過凱撒·加圖索，你倒是讓我很意外。在我的領域里，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更容易沉淪才對，畢竟，你身體里的荷爾蒙比這里所有人加起來都要旺盛。”

“作為一個貴族，”凱撒慢慢站起身，抖了抖西裝的領子，那件印著夜叉的襯里在燈光下若隱若現，“分得清什么是逢場作戲，什么是賭上性命的戰斗，這是基本修養。”

“說得好。”諾諾的聲音響起。

她不知何時已經站到了凱撒的身后，手里握著一部黑色的手機，屏幕上沒有任何信號，但她似乎在用那攝像頭觀察著什么。

“領域的核心是你，但能量的供給源是這些被欲望控制的舞者。只要他們還在狂歡，你的言靈就不會衰竭。”諾諾低聲說。

席德沒有說話。他只是默默地從沙發的夾縫里抽出了自己的刀。那是一柄被黑色皮革嚴密包裹的長條物，當皮革褪去，露出的是一泓秋水般的刀身，冷冽的刀光瞬間壓過了周圍所有的霓虹。整個空間的溫度似乎又降了幾分。

出行前，昂熱特意為席德也準備了刀。

“明非，站我身后。”諾諾頭也不回地說。

席德乖乖地站到她身后。

聽話他還是非常擅長的。

他對餌這種把戲不感興趣。

什么言靈，什么領域，在他看來都和漫畫里的設定差不多。而面對這種花里胡哨的東西，最有效的辦法永遠只有一個。

找到施術者，然后，斬下他的頭。

“諸位，”餌似乎完全沒把席德的殺氣放在眼里，她張開雙臂，享受著這一切，“歡迎來到東京。這是暗影庭院為你們準備的第一次測試。活下來，你們才有資格見到我們真正的領袖。”

席德愣了一下。

你是暗影庭院？

你的領袖是誰？

那我是誰？

她們就是偽裝成暗影庭院的人？

錯不了，這個女人就是打著「暗影庭院」的名號惹是生非的人。

看來陳雯雯和蘇曉檣分析地很對啊……

不過，這個女人為什么要自稱是「暗影庭院」的一分子？

盡管是個極為基本的疑問，但席德卻明白了答案。也只有席德，才能明白的答案。

那就是憧憬。

女人對「暗影庭院」……對「影之實力者」懷抱著憧憬。他無法否定這樣的心情。因為他所做的這一切，出發點也完全是自身對于「影之實力者」的憧憬。席德因為崇拜電影、動畫和漫畫里頭的「影之實力者」，所以試著模仿他們。這便是一切的開端。

女人也踏上了同樣的道路，開始模仿「暗影庭院」。沒錯，他是「暗影庭院」在這個世上的頭號跟隨者。

席德的胸口涌現了一股熱潮。明白自己所選擇的道路是正確的，又看到這件事受到他人認同，讓他非常開心。

然而，席德不能認同這樣的做法。因為他可是「影之實力者」。若是放過以自己隸屬的組織之名招搖撞騙的人，他便再也無法當個「影之實力者」。一如女人是「影之實力者」，席德同樣也是「影之強者」。這方面，席德可不會做出半點通融或妥協。

模仿是好事，但你們的表演……太拙劣了！

“結束了。”席德忽然大吼。

諾諾和凱撒都愣住了，席德舉著大刀從斜刺里沖出來。

在凱撒和諾諾錯愕的目光中，他高舉著那柄從沙發里抽出的長刀，以一種一往無前的姿勢，直愣愣地沖了出去。

他的目標，直指那個自稱為“餌”的女人。

“路明非！”諾諾喊了一聲，但已經來不及了。

“餌”的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譏誚。她甚至懶得動用背后的骨刺，只是隨意地抬起腿，穿著尖銳高跟鞋的腳帶著破空聲，閃電般踹向席德的胸口。這是必中的一擊，足以將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貨踹得骨斷筋折。

然而，就在那只腳即將觸及席德胸膛的千分之一秒，席德的腳下忽然一滑，像是踩到了地上的某灘酒漬，整個人以一個極其狼狽的姿勢向前撲倒。

“噗通！”

他摔了個結結實實的狗啃泥，姿勢難看得讓人不忍直視。但也正因為這個狼狽的撲倒，他以毫米之差，躲過了那致命的一腳。

“嗯？”餌的眼神第一次出現了一絲意外。是巧合嗎？

席德手忙腳亂地從地上爬起來，臉上帶著驚魂未定的表情，胡亂地揮舞著手里的長刀，刀身在空中劃出毫無章法的軌跡。

“哇啊啊！好險！好險！”

凱撒：“……”

諾諾：“……”

“有點意思的小鬼。”

餌的耐心被挑動了，她身影一閃，如同鬼魅般出現在席德面前，背后的骨刺猛然彈出，化作四道漆黑的閃電，分別刺向他的四肢。她要將這只煩人的蟲子釘在地上。

面對這快到極致的攻擊，席德仿佛嚇傻了。他笨拙地向后一跳，結果左腳絆右腳，身體失去了平衡，向后仰倒。手中的刀被他驚慌地拋向空中，在空中打著旋。

“鏘！鏘！鏘！鏘！”

一連串密集的金屬碰撞聲響起。那柄被拋到空中的長刀，在下落的過程中，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操控著，刀身、刀柄、護手，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角度和時機，精準地格擋開了那四根致命的骨刺！

當啷一聲，長刀落回席德的手里，他恰好接住刀柄，一臉茫然，仿佛完全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么。

“……”

這次，連餌都沉默了。

一次是巧合，兩次呢？這個小鬼的動作毫無邏輯，破綻百出，但他的運氣好到了一種荒謬的程度！仿佛世界本身都在眷顧著他！

“凱撒，”諾諾猶豫了一下，“他的動作，你看懂了嗎？”

“看不懂，”凱撒聳聳肩，明明這么緊急的時刻，但他忽然就想繼續看下去吃路明非能鬧出什么。

他不急著出場，西裝里的夜叉圖讓他很進入角色，他現在有種自己是個持刀的武士，在日本斬妖除魔。

但只有席德自己知道，每一次狼狽的閃躲，都是對敵人攻擊模式的精準預判，每一次幸運的格擋，都是計算到極致的卸力技巧。這是在刀尖上的舞蹈。

“原來如此，難怪和森羅不一樣，不止是她的言靈作用。”席德抬頭掃過天花板。在心中默默想道。

“夠了！”餌的耐心終于耗盡了。被這樣一個幸運的傻瓜戲耍了這么久，是她無法容忍的恥辱。

“餌”的聲音陡然變得尖銳，徹底失去了那種貓捉老鼠的戲謔。她那張美艷的臉因憤怒而微微扭曲。

她緩緩直起身子，收起了所有多余的動作。那一瞬間，她整個人的氣場都變了，從一個妖艷的獵手，變成了一柄出鞘的淬著劇毒的利刃。

“游戲結束了，小蟲子。”她的聲音冷得像冰，“在絕對的速度面前，你那可笑的運氣一文不值！”

話音落下的瞬間，她的身影從原地消失了。

不是形容上的快，而是物理意義上的徹底的消失。

沒有音爆，沒有氣流，空氣仿佛被凝固，時間在這一刻似乎被拉長。

凱撒的金色瞳孔猛地收縮，他只來得及捕捉到一道幾乎無法用肉眼識別的殘影。諾諾的感官甚至沒能跟上對方的動作，視野里只剩下對方留在原地的、一個正在緩緩消散的輪廓。

這是龍血的極致運用，將所有的力量都灌注于一件事——加速！突破極限的加速！

席德臉上的茫然和驚慌似乎凝固了，身體完全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

一聲雷鳴般的巨響，才遲遲地在眾人耳邊炸開。

餌的身影重新出現在她起步的地方，保持著一個前沖的姿勢，甚至微微有些喘息，顯然這一擊對她的消耗也極大。而在她視線的盡頭，席德像一個被擊穿的沙袋，胸口肉眼可見地凹陷了下去，整個人化作一道黑影，以比來時更快的速度倒飛出去。他撞碎了厚實的墻壁，在一片磚石和水泥的爆裂聲中，消失在舞廳外的夜雨中，再無聲息。

整個舞廳，死一般地寂靜。

“一個雜魚，浪費了我這么多時間。”餌直起身子，甩了甩有些發麻的腳踝，冷冷地看向凱撒和諾諾。

“好了，熱身結束。接下來，輪到你們了，卡塞爾的精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