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記憶。”席德撇了撇嘴角。

“我的記憶？”諾諾的聲音里帶著一絲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但更多的是荒謬感。她幾乎要笑出聲來，“路明非，你是不是睡糊涂了？這要是我的記憶，那我就是從培養罐里爬出來的怪物了。”

她嘴上這么說著，心臟卻不受控制地狂跳。

“我不知道。”席德的回答干脆利落，雙手插在兜里，那副沒睡醒的慵懶樣子，與這片詭異的空間顯得格格不入。他側著頭，眸子審視著眼前這片浩瀚的星海，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這個地方有點古怪。”席德淡淡地說。

“什么意思？”諾諾下意識地問道。

“意思就是，我們可能得自己找路出去。”席德轉過頭，撇了撇嘴，“我對當導航員沒什么經驗。”

諾諾無聲地笑了出來，不知為何，這家伙坦然承認自己“不知道”的樣子，反而讓她看到了印象中的衰仔。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反胃和眩暈，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只是夢而已。

“那就走吧。”她說，“總比待在這里要好。”

她率先邁開腳步，沿著玻璃墻向前走去。席德不緊不慢地跟在她身后。

諾諾忽然停下了腳步，像是被什么東西攫住了心臟。她慢慢地不受控制地湊近一面玻璃墻。

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一個培養槽的金屬底座上，刻著一行微小的字符。

弗里嘉-03-Nono。

這串字符像是一道黑色的閃電，瞬間劈開了她的理智。

她緩緩回頭，看向他們剛剛走出的那扇鐵門。

弗里嘉三號。

三號……03……Nono……

巧合？

不。

這不是巧合。

“不……”她喃喃自語，開始不受控制地后退。

“不可能……”

為什么她總是做那些不屬于自己的夢？

為什么她對自己的過去時常感到一種疏離感，仿佛在看別人的電影？

為什么她想到和凱撒的未來，感到的不是溫暖，而是不寒而栗的恐懼？

因為那不是她的未來。

因為她，可能根本就沒有被許諾過一個屬于自己的未來。

“轟——”

就在這個念頭產生的瞬間，整個環形走廊的燈光“啪”的一聲，全部熄滅了。

絕對的黑暗籠罩了一切，連同那片幽藍的星海也消失不見。

緊接著，一排排猩紅的警報燈無聲旋亮，將彼此的臉映照成血色。

諾諾心臟抽搐，本能地后退，撞進一個算不上堅實但意外安穩的懷里。

“看來，我們觸發了什么。”席德的聲音很平淡，但諾諾能感覺到，他全身的肌肉在一瞬間繃緊了。

話音未落，他們兩側原本光滑的金屬墻壁上，一扇扇暗門無聲地滑開。從黑暗的門后，走出一個又一個通體純白、沒有五官的人形輪廓。它們像是用石膏雕琢而成，四肢修長，動作流暢而詭異，每走一步，都悄無聲息，如同幽靈。

它們的目標很明確，徑直朝著諾諾走來。

“麻煩的家伙。”席德將諾諾護在身后，準備抬手凝聚魔力。他已經想好了，一記優雅的斬擊就足以清理這些雜兵。

然而，什么都沒有發生。

他熟悉到如同呼吸般自然的魔力，此刻卻像是被隔絕在另一個維度，無論他如何呼喚，都毫無響應。

席德的眼中，閃過一絲真正的錯愕。

一只白色人偶已經近在咫尺，手臂化作一道利刃，悄無聲息地朝著他的脖頸削來。席德的身體憑著千錘百煉的本能向后一仰，以一個常人絕無可能做到的角度避開了攻擊。同時，他一腳踹出，精準地踢在人偶的胸口。

“砰！”

白色人偶應聲而碎，化作一地無機質的碎片，但更多的人偶已經涌了上來。

雖然沒有魔力那么煙花般燦爛的效果，但那極致凌厲的攻擊方式還是把諾諾驚呆了，呆呆地看著這個忽然神勇起來的學弟。

“你什么時候進修了？”諾諾扶著墻壁，驚魂未定地問。

“啊，不是告訴你了，我是暗影了么？”席德一邊說，一邊用手肘撞碎了另一只從側面襲來的人偶。

是因為在夢里么？所以受限于諾諾的認知。

他沒法使用魔力。

“有趣。”席德嘴角勾了起來。

“有趣？我們快被包圍了！”

“別擔心，”席德側身躲過一道劈砍，反手抓住人偶的胳膊，以它為武器，將另一只人偶砸得粉碎，“就算什么都沒有，我也沒問題。”

他揮動手臂，將手中的武器扔出，像保齡球一樣撞倒了一排白色人偶。

“可以啊……師弟。”諾諾有點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從小，我就操控自己的肌肉、神經和骨骼進行成長，把這具身體打造成了最適合戰斗的狀態。”他一邊輕松地解釋，一邊行云流水地躲閃、反擊，每一次出手都精準而致命。那些白色人偶雖然數量眾多，但在他面前，卻像是笨拙的玩具。

“你的實力……壓倒性的強。”諾諾看著眼前的景象，喃喃自語，“就像是大人在踹飛小孩子的積木。”

“我想聽更帥氣的比喻。”席德隨口回答，一腳將最后一只靠近的人偶踢飛。

但威脅并未解除。更多的暗門打開，更多的白色人偶源源不絕地涌出，仿佛無窮無盡。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席德皺了皺眉，“雖然只是雜兵，但數量太多了，會耗盡體力的。”

就在這時，諾諾忽然動了。

她像是被什么東西指引著，撥開席德，徑直朝著走廊深處跑去。她的步伐堅定，仿佛早已知道目的地在何方。

“喂！”

白色人偶們立刻舍棄了席德，潮水般地向諾諾涌去。

席德“嘖”了一聲，身形一閃，再次擋在諾諾和人偶潮之間，為她開路。他不再留手，動作快得幾乎出現了殘影，每一次拳腳都帶著撕裂空氣的悶響，硬生生在白色的浪潮中殺出一條通路。

“跟著我！”他低喝一聲。

他們一前一后，在血色的走廊里狂奔。諾諾憑借著一股莫名的直覺在前方引路，席德則在身后筑起一道無法逾越的屏障。

終于，在走廊的盡頭，出現了一扇與眾不同的大門。它比“弗里嘉三號”的大門更加厚重，上面沒有任何編號，只有一道冰冷的縫隙。

諾諾毫不猶豫地將手按了上去。

在她觸摸到大門的瞬間，整個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所有白色人偶的動作戛然而止，隨后，連同它們身處的走廊和紅色的燈光一起，如同破碎的鏡子般片片剝落，墜入無盡的黑暗。

光芒再次亮起時，他們已經站在了另一片空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