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啷”一聲，湯匙砸在了地上。

“不是你？”灼白的手指從苔花身上挪開，指向旁邊站著的人。

對方只一個背影對他，穿著褐色粗布麻衣。腰身筆挺，頭發用一根木簪挽著，恰好垂落至腰間。衣身也多處打補丁，雖然簡陋，能看出勤于打理。

“你誰啊，我還沒吃幾口呢，給我桌子掀了？”砸場子砸到我飯桌了，請蒼天辨忠奸，我們就只是個路人！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幾位客官！”店里的伙計看見，一甩毛巾沖了出來，露出最標準的微笑擋在灼白和這個乞兒的中間。

這是誤會了。

苔花正要解釋，突然看到幾人大搖大擺往這邊來。

“你小子，還敢跑！”

個個擼著袖子，氣勢洶洶。服飾差距很大，看來是臨時組織的。男女老少，應有盡有。

“小乞丐，又皮癢了是吧。”

為首的是個體格健碩的中年大叔，一臉兇神惡煞。被稱作“乞丐”瑟縮著抖了抖，更顯得寡不敵眾。

灼白用手指點著下巴，對這一切見怪不怪了。地下城沒有那么多的規矩，三天兩頭都在上演弱肉強食的戲碼。沒有理由，弱就是唯一的理由。

那個人剛才逃跑撞飛了他們的桌子，看著也磕的不輕，到現在眼神都有點迷離。

看著是一副少年的身軀，住著的卻是一個行尸走肉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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苔花這段時間，一直在打量眼前這個少年。

她能敏銳感覺到這個少年絕非池中之物。哪怕披著乞丐的衣服，都能把自己打理得井井有條。

這正是她前不久的處境，所以她明白有多難得。

許是苔花的眼神太過熾熱，他真的竄到了苔花的身后，一雙眼睛可憐兮兮地望著她。

“我沒有...”他眼淚吧嗒吧嗒就往下掉。“我沒有偷，他們冤枉我。”

苔花側身看去，那個少年頭發亂兮兮的，遮住了一部分額頭。額角沁滿了汗水，臉上也貼著打濕的發絲。

十分清秀的長相，像是風雨中堅強不屈的堅毅小白花。

好吧，她也免不了對傻白甜動惻隱之心。

“幾位，不知他偷了什么？”

“哎呦呵，有幫手啊?！睘槭椎臐h子啐了一口，有點出乎意料。

他名叫李彪，一直在地下城做苦力，偶然習得了些煉體術，就辭了工作一心在這里干些鋤強扶弱的事。

李彪自然能看出來，那披了件雪色大氅，身著暗紅色華服錦緞的這里最大一家成衣店的店主。

同在屋檐下，他與灼白雖未交手，但能看出來對方實力非凡。至少也是和他一樣有機緣的。

他一直未動，同行的這個女孩子看不到一點修為，卻上趕著往前沖。

李彪心下思付，只要灼白不動手，那就能穩操勝券。要是出手了，也有一拼之力，至少能落個好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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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彪清了清嗓子，正色道：

“他今天偷了張裁縫家的采買錢，宋媽茶館的名貴茶具一套，錢家鋪子的三個烙餅?！?

“昨天，他偷了劉富貴孝敬我的一百兩銀票，薛家老母治病救命的錢?！?

“還有前天......”

“前天怎么了？”苔花問道。

李彪輕蔑一笑，往他帶的人群中掃了一眼，高聲說道：“他偷了王家姑娘在院中晾曬的肚兜?！?

人群中露出一聲啜泣，只見一個年方二八的小姑娘趴在身旁婦人的肩上哀哀痛哭。

“娘，他分明是要毀我的清白，好逼我屈從下嫁給他這樣一個乞丐。我不活了，我還不如死了算了...”

王姑娘由低聲啜泣改為號啕大哭，說著就要往墻上撞。

她的母親把她摟在懷里，心疼地給她擦眼淚?！拔业膬喊。愕拿趺催@么苦啊。”

李彪接著說道：“就這三天，他已經犯下數起，之前干的傷天害理事更是罄竹難書?！?

他將目光轉向灼白?！拔疫€是勸你早點回去清理庫房吧，沒準，你做衣裳的剪刀也被他偷了呢哈哈哈哈哈哈...”

李彪一笑，人群也爆發出一陣哄堂大笑。李彪更甚，笑得前仰后合，把大腿拍得震天響。

圍觀了一群人，議論紛紛。

李彪帶來的那些苦主在叫屈要賠償，圍觀的人也在盤算他們丟的東西，一個個恨不得把那個“乞兒”拆骨吞食。

大到羊脂玉鐲子，小到不要的破碗，用過的桌椅，建房的石磚，也有像被偷了肚兜的風流韻事，丟了大把銀票的倒霉蛋......

“我沒有！我沒有?。。　苯衽爸?，嗓子尖尖地尾音仿佛公雞在打鳴。

他崩潰哭著，垂著頭哭的撕心裂肺。

“什么都是我偷的！什么都是我偷的！我要偷了那些早就離開了，誰想看到你們！”

“混蛋！你們都是混蛋?。?！”

苔花事已至此，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他們都想要有人為他們的損失承擔后果，真相其實沒那么重要。

她看著近玉哭的凄慘，垂著頭，兩行淚大顆涌出來，啪嗒啪嗒落在地上，落在破爛的衣服上。

被污蔑的滋味一定很不好受。一個少年，被這么多人討伐，換作是她只會哭的更慘。

苔花身在局外能保持鎮定，那些丟了東西的人可沒那個耐心。一聽近玉不承認，不少人就開始破口大罵。

語音污穢的程度，從他們面部的猙獰表情就可見一般。

“你們先等...”苔花攔在近玉的前面。應對這么多情緒激動的人她沒把握，但是帶近玉跑她肯定有辦法。

三腳貓的功夫也是功夫，就憑她摸爬滾打學的那點防身手段，足夠了。

她一句話還沒說完，就已經惹了眾怒。

不知誰撿了個臭雞蛋，往她扔了過來。

“他干那么多缺德事，你護著他你也不是好東西！”一個婦人略為粗獷的聲音吼了過來。

苔花反應敏捷，拽著近玉的一條胳膊，成功躲過了臭雞蛋的攻擊。

沒砸到他們，圍觀的人憤怒更甚。有人已經拿起了武器，一場大戰一觸即發。

苔花哽了哽脖子，這群情緒上頭的人很明顯聽不進去任何解釋。

但是要為了一個乞丐與地下城為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