函谷關。

劉邪又一次來到了這里，距離上次來此，已有近兩月時間。

“卑職接駕來遲，請陛下責罰！”

胡車兒的聲音依舊渾厚，而他的臉上，則是一如既往的實誠，趴在地上連連請罪。

劉邪將他扶起說道：“朕臨時起意到函谷關，事出突然，胡將軍何罪之有?！?

胡車兒見他語氣沉穩，這才放下心來。

“陛下昔日所住的別院，卑職日日派人打掃，陛下可前往別院一觀。”

劉邪說道：“不慌，先上城頭看看，朕要試驗紅夷大炮?！?

“什么！陛下不能上城頭！”

胡車兒下意識驚呼一聲，旋即自知失態的拜倒于地，連連求饒。

他低著頭，根本不知道已經在鬼門關走了一遭。

因為就在他激動的同時，繡衣使副總管沈云已經將佩刀抽了出來。

胡車兒的失態，足以被判定為沖撞陛下！

“無妨！”

劉邪攔住沈云，說道：“胡將軍何故阻攔于朕？你且起來說話?！?

然而胡車兒卻不敢起身，支支吾吾的說不清楚。

“這憨貨?！?

劉邪無奈抬頭，在跪倒的人里面尋找起來，發現了一個有些熟悉的身影。

此人是胡車兒的副官，隨同他一起投效了朝廷，劉邪曾在函谷關有過一面之緣。

“你來說！”

突然被點名，那位副官哆嗦了一下，但臉色還算鎮定。

說道：“回稟陛下，就在一個時辰前，張繡親率三千兵馬叩關壓城，還說……還說……了一些大逆不道的話。”

張繡？

他終于來了。

劉邪雖然吃驚，但并不覺得意外。

看來他在李傕和郭汜處，并未討著好。

索性回了弘農調查清楚情況，這是興師問罪來了吶！

只不過興師問罪，張繡他夠資格嗎？

劉邪不由想到鄒氏的的百般手段，倒也不介意給張繡一個機會。

“張繡說什么了？”

副官臉色蒼白，心一橫說道：“張繡說請陛下到陣前談話，否則他將率麾下八千精銳，踏平函谷關。”

劉邪神情不動，卻也沒有回應。

繡衣使早有查探，張繡本軍有三千鐵騎，而張濟，又給他留了五千兵馬，數量倒是對得上。

只不過他的言談，未免太狂妄了些。

想想卻也符合西涼軍的風格，這群兵匪向來桀驁不馴，目中無人。

“賈詡！”

“臣在。”

聽到召喚，賈詡躬身行禮。

“此事你怎么看？”

我看你大爺。

臭小子又想坑我。

張繡明顯是來興師問罪，我一個好好的西涼謀士，如今和你走到一起，用屁股想都知道擄走鄒氏是我賈某人出的主意。

我賈某人有幾條命夠砍的，別說什么我和張繡親密無間，他可是干媽都被你擄走了，兄弟情分只是情分，又不是保命符。

眼見賈詡沉默不語，劉邪嘴角勾了起來。

想拍拍屁股不說話？天下哪有這么便宜的事情。

“來人，送賈詡去張繡軍中，讓他們兄弟二人敘敘舊！”

“諾！”

繡衣使只聽命于天子，聞言就將賈詡架了起來。

“慢著！”

在耍渾這個領域，顯然賈詡不是對手，苦著臉說道：“臣有一計，可叫張繡來投?！?

“快住手！”

劉邪焦急的攔住繡衣使：“你們都是習武之人，怎能對賈先生動粗?！?

“賈先生沒事吧。”

說著還幫賈詡正了正衣襟，滿目的關懷。

賈詡翻了個白眼，并未避開劉邪。

他早就習慣了天子的行事風格，跳脫中暗藏殺機，看似笑鬧卻又埋著陷阱，反而是率性一點更能讓他親近。

除此之外，賈詡還明白一個道理，劉邪對待相處隨意的人，反而會更加喜愛。

“陛下可派遣使者，分三次請張繡入關，他生性謹慎，必不敢入關，屆時可用紅夷大炮轟他，定能叫他喪膽而降?！?

紅夷大炮來轟？

好家伙，估計一輪下來張繡的三千軍就得支離破碎，你這是勸降還是索命吶？

他可是你賈詡的摯愛親朋，手足兄弟啊！

對上劉邪的目光，賈詡吐了口氣：“陛下有所不知，張繡有勇武，是剛直之人，但他面對選擇向來猶豫不決，只有表明陛下的態度比他還要剛強，他才會心平氣和的坐下來談?！?

“陛下不是要對紅夷大炮進行驗收嗎，正好以此驗證威力和準度?！?

劉邪略微沉思，方才有所判斷。

似乎……賈詡說的不無道理：“可是，也不能用炮轟吧，打死了怎么辦？”

怎么辦？

風光大辦！

賈詡撇嘴說道：“臣猜想，這大炮既然是神器，其落點總不能無法控制吧？”

賈詡還真有這個擔心，畢竟他在之前可聽都沒聽過這般神器。

劉邪說道：“自然不會。”

“那不就對了！”

賈詡松了口氣道：“陛下只消往大軍邊緣發射，起到威懾作用就行，以臣對張繡的了解，他不會讓自己軍中的弟兄們平白犧牲?！?

這家伙。

坑兄弟坑上癮了吧。

心里雖然吐槽，但劉邪同樣也認可他的方案。

正值用人之際，張繡也算能征善戰的將軍，能招納當然更好。

“胡車兒！”

“卑職在！”

“按照賈先生的籌劃，派人去傳召張繡！”

“遵旨！”

胡車兒松了口氣，自己投效朝廷，已是虧欠了張繡。

如若讓張繡就這么死了，他一輩子都會在悔恨中度過。

很快，一名使者被吊下城頭，去往張繡軍傳信。

等了許久也不見回，劉邪不由看了眼賈詡，這老東西看人真準。

隨即第二名使者繼續，依舊石沉大海般失去了消息，緊接著第三名使者……

“不等了！炮手瞄準。”

劉邪大手一揮，絞盤發出刺耳的摩擦聲，炮口緩緩升了起來。

伸手觸摸到冰冷的炮口，劉邪一陣恍惚。

千年后才會出現的大殺器，如今卻真實的被自己弄了出來，心頭不由五味陳雜。

剛接過火把準備親自點燃，卻鬼使神差的看了眼張居正：“愛卿，在試驗中這炮炸過膛嗎？”

“當然炸過?！?

張居正一愣，理所當然的說道：“不過那些炮口有瑕疵，經受不住瞬間的沖擊，而這一批是合格產品?！?

炸過？

劉邪腦海中只剩下這兩個字，好你個張居正，拿朕的命不當命是吧……

好吧，這一世的命本就是撿來的。

旋即默默將火把遞給沈云。

“老沈啊，這第一炮你來替朕點，青史上必定留下你的名諱！”

沈云那張臉上，短暫的錯愕被大喜過望迅速取代，眼角甚至泛起淚花。

“卑職，叩謝圣恩！”

他才不管危不危險。

如果此炮真有那般神異，他作為炮手打響第一炮，決對能在史書中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就算是死，也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