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反復(fù)無常,孫吳白頭義兵
- 南明昭武
- 君子以懿文德
- 2766字
- 2025-06-18 10:00:00
明軍白洋湖大營
陳子龍、黃蜚、蔡祥、徐世威等一干高層將領(lǐng)齊聚。
“針對李成棟意欲投降一事,殿下有回信在此。”
陳子龍揮了揮手中的信紙,擱在案幾上,沉聲道:“叛國投敵,屠戮黎民,其罪大矣,本不欲接受,然國家危機當頭,必有所取舍。”
“當以保衛(wèi)蘇杭,恢剿滿人為先,不可做輕者痛仇者快之事。”
“不過殿下也說了,反明豈是如此便宜之事,今不得利旋即反清,需付出點代價才行。”
徐世威擔憂道:“李成棟早年為盜,隨高杰侍李自成,后又隨高杰歸附朝廷,清兵南下又緊接著背主而降清,今又降明,如此反而無常,唯恐明日又降清矣,豈不做無用功。”
黃蜚自從被剝奪了總指揮權(quán),被吞并大半舊部以后,人沉默不少,整個人也老氣許多,在軍議中往往只帶耳朵,不帶嘴巴。
聽到場上的人都說李成棟反復(fù),突然說話道:“當初在江北我被圣上派往登萊任總兵,恐上任路上不平穩(wěn),請黃鎮(zhèn)南派些兵防備意外。”
“恰逢高興平與黃鎮(zhèn)南兩部有怨而相互攻殺。”
“為大局計,史督師命我暫留揚州,隨監(jiān)軍萬元吉前往替他們和解,高興平為展覽兵戈為我們談?wù)撨^麾下諸將。”
“說李成棟其人慕強,禮賢尊主,好學果敢,有過人之處,一旦得遇淑人,可建一番功業(yè)。”
陳子龍聞言微微沉默,隨即開口道:“不管怎么說,李成棟既有反清復(fù)明之心,殿下亦有大開方便之門,我等也不可做其中的攔路小人。”
“只是這其中的尺度,還需要仔細把握。”
六月二十七日
距離李成棟派出使者已經(jīng)過去了三日,可明軍遲遲不見回復(fù),這讓他有些煩躁。
“李總兵,貝勒大軍斷糧已過三日,南京援兵已至蘇州北部滸墅關(guān),貝勒命你即刻領(lǐng)兵北上,配合援兵奪回蘇州,爾為何遲遲不動?安得什么心。”
來人正是博洛派來的監(jiān)軍,滿人,帶來了清援兵南下蘇州,要求他由蘇南與蘇北援軍會攻蘇州,卻完全不考慮近在咫尺的白洋湖陳子龍部。
他深知,博洛的意思就是哪怕他李成棟的人死完了,也要配合南京援兵奪回蘇州,恢復(fù)糧道。
原本按照博洛部大軍兩萬余人的戰(zhàn)力,哪怕對面的明軍有五萬人,也能夠有所成就。
壞就壞在賴以維系大軍的江南運河糧道斷了,軍糧斷斷續(xù)續(xù),使得清軍內(nèi)部流言飛起,博洛完全不敢離開大營,只能被動的在營中困守。
他知道,自己一旦輕易拔營,監(jiān)視自己的方國安、王之仁、鄭鴻逵三部一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本官才是主將,正所謂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是戰(zhàn)是退,也該由本將決定,豈能因為一紙飛令,拿著麾下數(shù)千兒郎的性命去冒險,監(jiān)軍看不到側(cè)面的白洋湖上萬明軍嗎?”
“你,好啊,好得很,狗一樣的人物也敢違背主人的命令,忘了吃著誰家的飯,端著誰家的碗了?等著瞧吧,博洛貝勒若是因為你勒兵不進,出了絲毫問題,早晚讓你這狗奴才人頭落地。”
看著滿人監(jiān)軍離去的背影,李成棟臉色十分難看。
他知道滿人之所以對他如此呼來喚去,一是得了大半個天下后,滿人內(nèi)部的驕傲思想陡然而起,滿人高于漢人的風氣在作怪。
二是,滿人于是看準了自己反復(fù)無常的風評,吃定了明廷不會接受自己這等人。
是啊,要是自己是明廷大臣,也不會接受自己這種反復(fù)無常,做事情不留余地的人。
想到這里,一直以來以強硬示人的李成棟突然生出一絲悲哀,自幼生逢亂世,大旱、蝗災(zāi)、兵亂、劫掠,活著就已經(jīng)很難了。
自己能夠從陜西那吃人的地界一直活到現(xiàn)在,靠的不就是狠嗎?
自從與滿人監(jiān)軍大吵一頓后,李成棟便將自己關(guān)在軍帳中,誰也不見。
李元胤、楊大甫、羅成耀等人得知后急的團團轉(zhuǎn),卻沒有絲毫辦法。
直到魯三的回來,李成棟才生出一些生氣。
“先生,如何?”
魯三得意的從懷中摸出一封書信,“終不負大人所托。”
李成棟急不可耐的撕開信封,一張張閱讀,臉上的表情也從最初的激動,變得皺眉,最終變得猶豫,不滿。
“大人,如何?”
李成棟將書信遞給李元胤三人傳閱。
“哼,這明世子打得一副好算盤,我等以數(shù)千精兵投效,不僅不加官進爵罷了,反而降為普通總兵官,還要收回我們過手軍餉的權(quán)利,最終手下只能保存三千人。”
“大人,如此苛刻的條件,毫無誠意,我們絕對不能答應(yīng),大不了,大不了我們伏低做小,回塘棲,對回塘棲。”
現(xiàn)如今李成棟在清朝的官銜先為徐州總兵,后移鎮(zhèn)吳淞,為了對付朱由梓,博洛又請示南京方面,晉其為江南提督,恢剿江左明軍,可見清朝對他的看重。
如今反清復(fù)明就相當于一朝回到解放前,之前隨著清軍南下一路上攻城略地的功績都不算數(shù)了。
李成棟看著眼前跟著自己長則十幾年,短則五六年的老伙計們,嘆息道:“回不去了。”
諸將疑惑。
“之前監(jiān)軍催我進兵蘇州城,你們也知道,這個時候北上蘇州城,完全就是找死,滿清對于漢人抗令的后果,你們也是知道的。”
“如今我們的出路就兩個,要么降明,要么落草。”
楊大甫聽后小聲嘀咕道:“這附近水網(wǎng)密布,到處都是明軍,除了水就是水,往哪兒落啊。”
李元胤猶猶豫豫道:“要不學習梁山泊,我們?nèi)胩俊?
羅成耀抱著手說道:“我等都是北人,向來擅長弓馬,現(xiàn)如今轉(zhuǎn)為水兵,恐怕我們還未到太湖中的島上,就被那些水匪掀翻了船。”
李元胤聽完回過頭來怒視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說怎么辦,引頸受戮嗎?反正老子絕對不當雞崽子,做那等伸出脖子讓人砍的事情。”
一直沒有說話的魯三這個時候說話了,“要不我們往西,過湖州入天目山?先保存實力,然后等待時機,擇機而動。”
李成棟等人聞之眼睛一亮,“先生果智慧也,既然蘇州待不了,我們便往天目山,此山位于南直隸、浙江、江西交界,可為存身之基也。”
然而就在李成棟等人以為找到出路時,一則消息的傳來徹底打碎他們的希望。
吳江百姓原本對于誰坐了天下并無所謂,加之吳江知縣推行剃頭令的額力度并不大,所以相較于蘇州、華亭、嘉定、昆山等地的強烈反清情緒,吳江的反清情緒并不大。
然而由于之前李成棟在吳江的暴行,吳江的反清情緒陡然激增。
遭遇暴行的百姓們得知縣令派出衙役幫助暴兵傷害本縣百姓,憤怒的聚集起來,鳴鑼吶喊,沖入縣衙與知縣理論,責問他身為一縣長官,為何要助紂為虐。
吳江知縣自知理虧,但遭遇百姓責問,還是不由得升起一股怒氣,言必稱“你們這些狗奴才。”
最終百姓們徹底被激怒,將吳江知縣群毆致死,事后冷靜下來又感到害怕,唯恐李成棟回軍報復(fù)。
經(jīng)過幾名帶頭士子商議,決定前往太湖請本縣出身的前明舉人孫兆奎、前明進士吳易回吳江主持大局。
孫兆奎原投在揚州史可法麾下抗清,后來目睹清軍在揚州的暴行,又得知南京失陷,憤然回鄉(xiāng)組織義兵。
然而本縣反清情緒不高,清軍入城后大肆收捕反清義士,孫兆奎不得不與同縣進士吳易領(lǐng)著百多不愿意降清的同鄉(xiāng)義民投入太湖,以著白抹額以標異,自號白頭軍,有眾上千人,堅持抗清,并等待時機。
本因為協(xié)攻蘇州移駐蘇州的孫吳二人得到縣內(nèi)百姓的相請,大喜。
在請示過巡撫夏允彝后,毅然決然帶領(lǐng)白頭軍響應(yīng)吳江百姓相請,當天便帶人由太湖返回吳江,被公推為首領(lǐng),組織起數(shù)千義民嚴守四門。
如此一來,北有占據(jù)蘇州的夏允彝部,東有占據(jù)白洋湖的陳子龍部,西面是遼闊的太湖,南面是白頭軍的吳江義民,李成棟所部八千人,徹底陷入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