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江府華亭縣
一處民居內(nèi),幾名頭戴網(wǎng)巾的大明士子聚集一處,另有兩名身著便服氣度不俗的中年人與會。
“世子殿下來信,今日午時便已經(jīng)奪取了上海縣,隨之命令鎮(zhèn)江將軍吳總兵領(lǐng)兵開往此處,命我們里應(yīng)外合,配合王師奪取華亭。”
郭奉行依舊是一副一板一眼的樣子,說完朱由梓的來信便不再言語。
一旁的夏允彝見證立即接過話茬,“諸君,清廷的真面目,我想大家已經(jīng)看清了,他們并不是真的將我們當(dāng)作子民,而是二等人,是奴隸,是耗材。”
“今王師將至,我松江府的黎明將至,我等雖為文人,但亦有班定遠(yuǎn)之志,死不足惜。愿與諸君共赴國難。”
在場的士子不是夏允彝的學(xué)生,就是夏允彝的好友,甚至,夏允彝的兒子-夏完淳。
“父親,您放心吧,我們早就準(zhǔn)備好了,那狗知府依照投獻(xiàn)之功,得偽清知府之位,多日施政以來早不得民心,只要我們振臂一呼,華亭百姓定會蟻附。”
“是啊,老師,我們等早已聯(lián)絡(luò)好城外義軍,以及守門的兵卒,一旦王師抵松,我們立即帶領(lǐng)家仆聯(lián)合守門內(nèi)應(yīng)打開城門,華亭可復(fù)。”
夏允彝見萬事俱備,也松了口氣,“如此甚好,只是事以密成,為了防止泄密,在起事之前,所有人都不得離開府邸,知道嗎?”
“是。”
“不過誰出城與王師約定時間號令呢?”
聽到這話,夏允彝也有些難以抉擇。
說實話,這些人雖然是他的好友、學(xué)生,但要是有多信任,也不會將他們留在府中。
讓郭奉行去?不行,人家是世子派來的監(jiān)軍,怎么能讓人家去冒險呢?
“爹,我去!”
夏允彝看去,是自己十五歲才結(jié)完婚不久的兒子夏完淳,也是被世子親自征為伴讀。
夏允彝咬咬牙,為了大明,為了百姓,為了兒子今后的前途,他同意了。
“端哥,一切小心,記住,落門之前一定要回來。”
夏完淳笑得很開心,“放心吧爹,兒去去就回。”
說罷跪下磕了個頭,轉(zhuǎn)身離去。
其余人見夏允彝連自己未及冠的兒子都派出去了,也不好說什么,只是更加確定了先生復(fù)明的決心。
夏完淳從房間出來,正往側(cè)面走去,突然被一人叫住,轉(zhuǎn)頭一看,原來是自己的好友杜登春。
自從華亭淪陷后,夏允彝家變成了華亭反清策劃基地,本縣許多心向大明的士子文人都聚集在夏家,杜登春也在此列。
“存古(夏完淳表字)兄,何處去?”
夏完淳笑道,“為做大事而去。”
“做的什么大事?”
“天大的事。”
說完,夏完淳朗笑而去。
身為江南名士夏允彝之子,守城官兵自然不敢阻擋夏完淳出城。
但是出城后往何處去聯(lián)系王師呢?
夏完淳想了想,跳上黃浦江靠近華亭縣碼頭的一艘漁船上。
“船家,開船。”
漁夫看著少年遞過來的一串銅錢,也顧不得縣里下發(fā)的禁漁令,一桿子將船撐往江心,然后駛?cè)胍恍╇s草叢生的江邊小道,躲避著岸邊官府的汛兵問道:“少年何處去?”
“船家只管順流直下,往大海處去。”
漁夫立即用竹竿將船頓住,他雖然想掙錢,但不想丟了性命啊,從華亭入海,且不說沿途江面上官府的巡檢,就說他這艘江上小舟,去入海口這不是找死嗎?一個海浪打來,他就沒了。
“少年還是找別吧,請恕老朽賺不得少年的銅錢。”
夏完淳連忙又摸出一兩銀子,塞到漁夫手中懇求道:“還請老者幫忙,小子實有天大的事情要去往下游,小子有友人從海上入江,不知來路,需要小子前去接應(yīng)。”
“船家不需要入海,說不定在沿路上就可見到小子友人所乘坐的船只,不定走個一時半刻就遇到了。”
漁夫看著手中沉甸甸的銀子,咬了咬,懷疑道:“當(dāng)真?”
“當(dāng)真。”
“好吧,少年且坐好。”
將銀錢收好,漁夫輕車熟路的一桿子將漁船駛出,不斷拍打江面,漁船像似裝了方向盤一樣,順著江流急速而下。
不多時,夏完淳便見到一支黑壓壓的艦隊溯流而上,興奮的拍打著大腿朝船家大聲道:“船家快靠近那支艦隊,我到矣。”
漁夫臉色煞白,看著一艘艘高聳的船只,自己的小漁船如蚍蜉撼樹,“這就是你說好友,你害苦我矣。”
夏完淳聽不進(jìn)漁夫的話,只是不斷催促他靠近船隊。
漁夫此時也沒辦法,沒看見船隊中已經(jīng)有一輛輕舟如風(fēng)似的迅速靠近,想跑也跑不了,自己只能癱坐在船上,等待命運的審判。
輕舟抵達(dá)漁船處,幾名手持弓弩、刀槍的兵丁如狼似虎的盯著船內(nèi)的兩人,帶頭的兵長大喝道:“爾等何人,莫不是清虜?shù)奶阶樱∽笥遥遗c我拿下。”
“慢,我乃潞王府麾下,世子伴讀夏完淳,奉世子之命來見吳將軍,還請帶路。”
兵長有些拿捏不住,猶豫片刻后說道:“既然如此,且隨我來,查驗無誤后再說。”
看到兵長盯著漁夫,夏完淳趕緊說道:“這位老者是送我而來的普通百姓,不是清軍探子,還請兵長勿要苛責(zé)于他,待到目的地,可將其放去。”
兵長微微頷首,“若你所言不虛,我自不會問罪與他。”
隨即,夏完淳和漁夫被士兵看押在己方輕舟,漁夫的漁船被綁在輕舟后,朝著高聳的船隊而去。
經(jīng)過層層傳遞,夏完淳終于見到了這只艦隊的最高指揮官,吳淞總兵,掛鎮(zhèn)江將軍印,吳志葵。
“小子世子府伴讀夏完淳參見將軍。”
吳志葵問道:“可有證明?”
夏完淳從懷中摸出一份潞王府長史府的征召文書,以及郭奉行加蓋自己兵部職方司郎中印的聯(lián)絡(luò)文書遞了上去。
核查無誤后,吳志葵熱情的讓夏完淳坐下,“端哥許久不見,可是認(rèn)不得我了?”
夏完淳疑惑,吳志葵哈哈大笑道:“當(dāng)年我隨瑗公讀書,端哥才五六歲而已。”
夏允彝,號瑗公,這個時候夏完淳才知道,吳志葵竟然是自己父親的學(xué)生。
吳志葵看著不敢置信的夏完淳,心情十分舒朗,“適才只是為了驗證程序,端哥還是不要怪罪我才是,自我入世子麾下以來,素知殿下重法治,今后端哥常伴殿下左右,也要注意便是。”
夏完淳起身行禮道:“小子謹(jǐn)記。”
吳志葵扶著自己的唇下小胡子十分很滿意,不出意外,這小子將成為未來世子殿下江南派的領(lǐng)袖。
沒錯,雖然現(xiàn)在朱由梓手下人很少,但也有親疏之分。
隱隱分成以方元科、施瑯、楊營戶等從世子府出來的親兵派,以吳志葵、夏允彝、夏完淳等朱由梓來到江南后收復(fù)的江南派。
有了夏允彝學(xué)生這一層身份,夏完淳很快就與吳志葵約定了進(jìn)攻時間,信號。
拜別了繼續(xù)趕路的吳志葵部大軍,夏完淳沒有原水陸返程,而是上岸找了一匹馬,從陸路馬不停蹄的趕回華亭。
好懸是在日落之前回到了華亭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