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光元年六月初十日
得到陳洪范具體情報的清多羅貝勒博洛不再猶豫,當天一早便拔營南下,只是一天的時間,便攻破崇德,抵達塘棲鎮臨平山下,距離杭州僅有四十里,清騎片刻即可抵達杭州城下。
雖然早就知道清軍會南下,但沒想到會來得這么快。
一時間杭州城內官民不可避免的陷入混亂之中。
如今防守杭州的明軍兵力僅有方國安部萬人,黃道周部九千人以及駐扎在杭州灣沒來得及返回福州的鄭鴻逵部水師萬人,以及奉《監國勤王詔令》,晝夜兼程才趕到錢塘江東岸,沒來得及休息的鎮倭將軍、定海總兵王之仁所部萬人。
滿打滿算,看似有將近四萬人,但除去不可用于陸戰的水師上萬人,剩下的步兵不是驚弓之馬,就是疲憊之師,可以動用的只有方國安所部一萬人加上黃道周的九千人。
其實除了杭州周邊的兵馬,大明還在湖州府、寧波府有一部分兵馬,但這些都需要駐防邊境,維護海域,不可能輕易抽調。
同一時間,得到清兵抵達塘棲消息的馬士英、阮大鉞等人迅速齊聚一堂,商議應對之策。
只是不知道是忘記了,還是故意的,馬、阮二人都沒有邀請黃道周,這名與他們同為內閣大臣的同僚。
“閣老,現如今清軍已至塘棲,我得到消息對面起碼有一半以上是真滿騎兵,我們本就兵力劣勢,加上對方半數騎兵,明擺了此戰必敗,依我之見還是先撤,俗話說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啊。”
眾人才坐定,就有官員急不可耐的勸說馬士英逃出杭州,往福州去投奔鄭芝龍。
“是啊,是啊,閣老,如今這德壽宮之主明明是靠著您才有了這監國之位,如今他不思圖報,反而去重用黃道周、劉宗周等東林-復社之人,明擺著看不起我們這些做實事的人。”
“既然如此我們又何必再熱臉去貼他的冷屁股,反正這天下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姓朱的王爺還少了嗎?”
“等到我們去了南方,憑借閣老您的威望,再扶持一位藩王出任監國,亦或是承續大統,您仍舊是首輔不是。”
又有一名官員點出朱常淓免去馬士英兵部尚書、右副都御史的職位,極大程度上削減了馬士英在朝廷內的權重,這是要打壓他們這一派的信號。
何不趁機將其賣給清人,到時候重新扶持一位依賴他們的新君,豈不美哉。
就在馬士英有些猶豫之際,好友阮大鉞給了他最后一擊,“閣老,大家說的沒有錯,如今我們這一派已經在杭州失勢,就連方國安都被那小崽子拉攏過去,何不如另起爐灶,所謂不破不立。”
“浙江本就是清流黨人盤踞所在,反觀福建,鄭氏向來對閣老禮重,屆時重立新君,內有你我掌控朝堂,外有鄭部兵馬以為依仗,君臣內外上下一心,沒了清流的掣肘,何愁不能再復大明社稷。”
“屆時興復大明,再造乾坤之功,足以令你我名垂青史,受萬代敬仰,還愁未有晉時王謝與司馬之舊事乎。”
不得不說,雖然馬士英才當了一年的首輔,且舊部兵馬多損失在了南京,甚至于投靠他的朱大典、方國安與他分道揚鑣,但是他依舊還有政治資本。
福建的鄭芝龍就是其中之一。
當然了,也有可能是清流黨人太過于排外,根本看不上海盜出身的鄭芝龍,硬生生將鄭氏推向了馬士英。
“唉,也罷,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何其愚蠢也,既然朱常淓不愿意聽從我等逆耳忠言,也怪不得我等自謀生路,所謂良禽擇木而息,良臣擇主而仕,不外乎如是。”
馬士英下定決心,“各位下去立刻收拾行囊,帶上家小,我們在鄭鴻逵兵營匯合,讓鄭氏水師護佑我們南下。”
“切記,一定要嚴守消息,不可讓德壽宮那位知道了,不然我們便走不了了。”
下面的官員聽到馬士英的話滿心歡喜,馬閣老還是愛我們的。
這些人大多都是花錢賄賂才好不容易搭上馬士英這條路的,是以向來不為清流所容,也不為那些能臣所看得起。
他們的身上已經徹徹底底烙上了馬黨的烙印,只能是跟著馬士英一路走到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自從朱常淓聽從朱由梓提議要死守杭州,并免去馬士英兵部尚書、右副都御史的官職以后,這些馬黨官員便感受到了惡意。
雖然這是朱由梓為了防止他離開杭州后,馬士英通過兵部尚書、右副都御史的職位隨意插手守軍調動,影響杭州官場生態,導致杭州失陷。
但是朱由梓仍舊保留了他建極殿大學士、太保、太子太師的官銜,依舊是內閣首輔。
不過沒了底下兵馬的支持,上面朱常淓的信任,另有黃道周、劉宗周等人的牽扯,馬士英的權利遭到了極大的侵蝕
這自然引起了馬黨官員的極大不滿。因為馬士英的權利下降,就代表著他們這些官員的權利下降。
“且慢。”眾人看去,原來是阮大鉞,只聽他說道:“據我所知,前幾日粵東的賦稅才抵達杭州,既然要走,何不多帶些金銀、糧草一同南下。”
“一來當作我們將來入股新朝、招兵買馬的資本,免得被鄭芝龍看輕。二來,被我們拿走投入復明大計,也好過資助清人。”
馬士英詫異道:“現如今國庫都被黃道周那些人掌控在手中,我們如何能夠插手,更別說帶出杭州城。”
阮大鉞神秘道:“如今清人兵臨城下,按照慣例,出戰前朝廷需要向出戰的部隊下發助戰餉,以提振軍心,閣老可借此為名,從國庫支取,實則帶入鄭鴻逵部兵船之上,隨我等南下。”
“等到我們去了海上,黃道周和朱常淓受制于塘棲清兵,不能輕易追擊,又能拿我們怎么辦呢。”
阮大鉞就如同一個狗頭軍師,自以為計策高明,其余官員也阿諛奉承,再三攛掇馬士英同意,最終他們定下了騙取方部餉銀,秘密南逃福州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