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下車就被老鴇噎了一下，曹魏達忍不住皺眉，一旁的小耳朵立馬呵斥道：

“怎么說話呢，擱這兒嗆誰呢你，怎么著，你對白天的盤查是有什么意見不成？”

“那是皇軍的命令，你要是有意見，我把你請回去，讓你跟皇軍解釋解釋？”

“切，嚇唬誰呢?！比畞須q的老鴇翻了個好看的白眼，配上化著淡妝的妝容，頗有種熟女的風情，

“我可告訴你，我們霞光苑背后也不是沒人，你要是想找我們麻煩，自個兒先掂量掂量再說吧?！?

但凡是開這種風月生意的，尤其還能做到行業里數一數二的，背后沒人做靠山是根本不可能的，早讓別人給生吞活剝了。

所以，她還真有這個底氣說這話。

曹魏達自然不認為她在說大話，不說別的，單說那朱天喜要真藏在霞光苑，那么，它的背后指不定就站著東亞學術研究會，甚至是王克敏這個大漢奸。

要不然，八大胡同那么多風月場所，為何獨獨藏在這兒？

小耳朵還想說什么，就被曹魏達伸手攔住了，和善的笑道：“老鴇，你誤會了，我們來不是盤查來了，難道來你們霞光苑，就只能是盤查，就不能是來消遣的嗎?！?

老鴇眼神帶著懷疑和戲謔：“就你？你知道咱們霞光苑消費一次得多少錢嗎？”

“就你那點工資，去朱家胡同或者李紗帽胡同，那里暗門生意不少?！?

“你怎么說話呢！”小耳朵大怒，擼起手腕就想上前，被曹魏達給攔下了，

“行了，別沖動，咱們出來是瀟灑來的，不是來置氣的?！?

轉頭，笑瞇瞇的看著老鴇，“我聽說今兒你們的清倌人杏紅出臺，我可是慕名而來，開門做生意，你總不至于有錢不賺吧?！?

“至于我有沒有錢，等清倌人出來了，不就知道了嘛?！?

很多現代人總覺得自己見多識廣，但卻不知道，他們玩的那些，都是古人們玩剩下的。

比如說這青樓，多數人總認為古代青樓是做皮肉生意的，但其實，青樓一直是以‘藝’為主，兼具社交屬性，跟現代的那些會所之類的社交場所差不多。

雖然到了明清時期，皮肉生意屬性增強，但仍有區別。

很多人總會把青樓和妓院混為一談，但其實他們的差異還是很大的。

再說回現在的花魁，都是從清倌人選拔出來的。

這些清倌人人長得好看是基本的，還得會吹拉彈唱........先說好，這里的吹拉彈唱跟你們想的那個吹拉彈唱不一樣，人家是正經的。

像霞光苑這樣的燒金窟，會專門培養一批清倌人，這批清倌人都是經過嚴格訓練、尚未破身的年輕女子，多以賣藝不賣身為標榜，屬于高檔青樓的職業藝人。

主要的任務，就是跟客人陪酒、唱曲、聊天等服務。

清倌人若要開苞，那也不是上來就咻咻咻的。

得先由老鴇安排，需有財力雄厚的熟客通過高額‘梳攏費’為其破身，且過程需遵循復雜的禮儀，如擺酒席、送首飾等，可不是隨便什么人上來就可以成入幕之賓的。

破身后，清倌人即變成紅倌人，此后可接受入房，但仍以才藝為主維護客人關系，而非單純靠肉體謀生。

而花魁，則是由人舉辦詩會、琴藝大會之類的活動，由自詡高雅的客人們打分，勝利者被推舉為花魁。

怎么樣，聽上去是不是很高雅？

但其實都特么是營銷手段，原理跟后世貼了明星那些人標簽的沒啥區別。

所謂標榜賣藝不賣身，其實到最后，無一例外都得進行這一步。

而今天杏紅出臺，自然就是準備開苞的意思了。

哦，不對，也有區別，這個時代的清倌人大多都是迫不得已、走投無路之下才如此的，而后世的明星，大多可都是自愿的。

老鴇瞧曹魏達的架勢，似乎確實有底氣的樣子，心里不禁暗道，難道自己看走眼了？對方有點能量？

難道是體驗生活的富二代、官二代？

老鴇眼睛滴溜溜的轉，有特殊愛好的人比比皆是，就好像誰也不知道哪個穿人字拖的是家里有幾棟樓的包租公一樣，扮豬吃老虎......劃掉，體驗生活的有錢人哪個時代都不缺。

尤其看到曹魏達身邊的小耳朵如此維護的樣子，確實像是體驗派的.......

她不禁在小耳朵的臉上多停留了會兒，這才突然發現，咦，竟然是個熟人！

這不是天橋小耳朵天團的老大小耳朵連翠華嗎？

雖然小耳朵的幫派不算大，但老鴇是開風月場所的，三教九流總是要認識的，這更加讓她篤定了自己的猜測。

本來輕蔑的表情立馬換上笑臉，變臉的速度令人嘖嘖稱奇。

老鴇拿著手帕輕輕揮舞，嬌笑道：“哎呦喂，這不是連爺嗎，剛剛是我有眼不識泰山了?！?

小耳朵翻了個白眼沒搭理她，反而對曹魏達嘿嘿壞笑，“曹大哥，今晚上你可得多吃點，晚上才有力氣賣啊?！?

“今晚上花魁的開苞費全算我的，曹大哥就等著享受就行！”

“連爺，連爺，先等等。”聽到小耳朵的話，老鴇尷尬的攔下，“那個.......杏紅的出臺，可能還得再等兩天........”

此話一出，曹魏達和小耳朵的臉色同時沉了下來，小耳朵臉色難看的看著老鴇，陰著臉，皮笑肉不笑道：

“你應該是跟我開玩笑的吧，我可是都打聽清楚了，今兒杏紅出閣，我可是將我大哥好不容易請過來的，你現在跟我說杏紅今天不出臺？耍老子？！”

老鴇急忙擺手：“哪敢吶，連爺您可別誤會，我們開門做生意的，最講究的就是信用了，哪能做這等子上口碑的事兒？”

她雖然不懼小耳朵，左右不過就是個中型幫派的頭頭罷了，還不至于讓她害怕。

但是就她說的，開門做生意，信譽最重要，若是朝令夕改，口碑一旦壞了，這以后還怎么再做生意？

容易被人戳脊梁骨的！

八大胡同又不是一家燒金窟，規模不比霞光苑小的又不是沒有，要是落人話柄，指不定那幫盼著霞光苑跌落神壇的同行們得趁機落井下石。

“那我倒是要聽聽你的解釋了，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請到大哥的，你要是不給我個滿意的答復........哼，我小耳朵雖然算不上個人物，但也不是任人欺耍的主！”

老鴇瞄了眼淡淡看著他的曹魏達，心里還真有些打鼓。

小耳朵都小心伺候的主，指定不是什么簡單人物。

得罪小耳朵她不怕，但這位爺她還真拿不準。

“哎呦喂，瞧您，怎么還急眼了呢。”老鴇手帕捂著嘴咯咯嬌笑，走上前來搭著小耳朵的肩膀解釋道：

“這也不怪我呀，實在是不得已啊?！?

“連爺你也知道，今兒盤查的有多嚴，整個北平都給弄的不得安生，我們霞光苑許多熟客都不敢出門了?！?

“本來是定的今天杏紅出臺，這不是正好趕上這事了嘛，誰知道會出這事啊您說是吧?！?

說著，她離開小耳朵，風情萬種的抱住了曹魏達的胳膊，撲鼻的香味讓曹魏達忍不住抖了抖鼻孔，

“這位爺，您消消氣，這事兒吧，不怪連爺，怪我，怪我沒安排好?！?

“這樣，今晚上我安排兩個當紅的姑娘伺候您，幫您消消火兒，保管您滿意，您看成嗎？”

能做到老鴇這個職位的，基本都是八面玲瓏的主，人情世故給她玩的都成了花了。

雖然不知道曹魏達的具體身份，但不妨礙她示好。

要曹魏達沒什么背景，她也不吃什么虧，但若是真有什么大背景，要是攀上關系了，霞光苑的底牌不就又多了一張？

左右不過是送倆姑娘陪一晚上，又不損失什么。

聞言，曹魏達呲著嘴笑了笑，手指挑起老鴇的下巴，戲謔的看著她。

你還真別說，這老鴇也就三十歲左右，正是花開的季節，再加上精致的臉蛋，水蛇般的細腰，配合那柔情似水的雙眸，還真有種熟女的風情萬種，讓人看了心里癢癢。

“怪不得能在八大胡同里脫癮而出，你的這套人情世故還真不錯。”

“不過，我可不是什么女人都能看得上的，別拿那些次等貨敷衍我?！?

“我是奔著杏紅的名頭來的，你想要讓我失望而歸，哪有那么容易。”

“你就直說吧，杏紅的出臺費是多少，只要不是獅子大開口，我絕不還價。”

得，這位真是個不差錢的主！老鴇心里苦笑，越是不差錢的主，她就越是不敢得罪呀！

花魁出臺，不管在什么年代那都是花銷不小的項目，一般的風月場所，花魁出臺就得幾十大洋到上百大洋。

別以為這數字少，看看曹魏達的月薪就知道了，每個月七個大洋！

上百大洋，不吃不喝一年都不夠！

這還是一般的，霞光苑乃是頂級青樓，進門茶位費就得十個大洋，姑娘‘見面禮’蘇繡手帕八十大洋起步。

點曲‘紅封’每首二十大洋，‘夜度資’又得二百大洋。

林林總總加起來，起碼得三百一十現大洋。

就這，還是沒人跟你爭的情況下，要是有人也想搏一搏彩頭，價錢就真不好說了。

人家張口就說，你只要不獅子大開口，人家絕不還價，就這底氣，沒點實力，誰敢夸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