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音側耳傾聽，眸中光彩漸盛，指尖不自覺地攥緊顧雨的衣袖：“你聽......“
“聽著呢......“顧雨微微頷首。
“此人音道造詣其實不算精深，約莫與你相仿......“洛音自顧自地喃喃。
顧雨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但這曲中情意卻飽滿得驚人。不似我這般含蓄婉轉，而是直抒胸臆。“洛音眼中泛起異彩，“就像一位歷盡滄桑的老者，返璞歸真后的通透。“
“曲為心聲，我懂了......“洛音神色復雜，恍若遇見故人，“他在思念故鄉......“
“可為何這思鄉情會如此濃烈？“洛音不解地蹙眉......莫非他回不去了？
在這方天地，在音神現世之前，曲樂不過是娛人之技。直到音神以樂證道，方有音道一途。
音道以七情六欲入聲，借音律感悟天道。故而修音道者，對情緒感知尤為敏銳，無論是對己......還是對人。
洛音聆聽著笛聲，仿佛直面蘇墨，細細揣摩其心境。
“喂喂......收著點，口水要滴下來了！“顧雨雖也覺此曲新穎動人，意境深遠卻不晦澀。但遠不如洛音這般敏感，或者說洛音本就情感豐沛，竟能聽出這許多門道。
見閨蜜因一曲笛聲而神色變幻，顧雨頗感無奈。
我本要去討回笛子......可看你這模樣......若此刻打斷那人吹奏，怕是要挨琴砸吧？
罷了......且等他奏完再說！
洛音無心理會顧雨的調侃，轉身回到琴案前，指尖輕撫琴弦，低聲自語：
“雖不識你這曲譜，卻可為你即興相和！“
這份自信源于她對音律的絕對掌控——縱使陌生曲調，亦可聞聲相和。
顧雨略作遲疑，終究未加阻攔。因為她發現眼前之人，正在完成她此行的初衷——
以心笛與洛音合奏！
笛聲綿延，琴音漸起。
琴笛和鳴......兩般樂聲宛若兩個孤獨而相似的靈魂相遇，互訴衷腸，相得益彰。
笛音悠揚婉轉，琴聲澄澈空靈。
兩音交織，恰似繪就一幅水墨丹青。
顧雨神情漸漸恍惚。
......
船樓內，眾賓客初聞笛聲時，還道是書院顧雨在吹奏。
待琴聲加入，與笛音相和時，眾人忽地陷入一種奇妙的氛圍中。
想要驚嘆，卻又不敢出聲。唯恐一絲響動，便會打破這和鳴的和諧。
......
樂聲裊裊，一江月色隨之蕩漾。
如霜的夜色，仿佛隨著韻律起舞。
靈氣開始流轉，縈繞樓船、河岸、涼亭，最終散入粼粼江面。
一曲終了，余音散盡......
洛音收回撫琴的素手，眸光流轉，望向窗外。
“我破境了！“
音道就是好，彈個琴都能破境......顧雨酸溜溜地起身，朝窗外掠去......
你會是我的道侶嗎......洛音心潮難平，“此刻......你在想什么？“
......
蘇墨放下玉笛，仰天長嘆。
誰特么打擾老子傷春悲秋......
他聽到了琴聲相和，卻未多想......
只當是船樓琴師隨意為之。
“方才可是你在吹笛？“
蘇墨回首，見亭中不知何時多了道身影。
紅衣翩躚，氣質出塵。
人生總有尷尬時刻，譬如：
撿錢入兜被人撞見，
中二表演慘遭圍觀，
引吭高歌被人聽聞，
以及拿著笛子多愁善感時被仙女抓個正著......
“呃，正是......有何指教？“蘇墨僵硬點頭，略顯窘迫。
顧雨緊盯蘇墨，眉頭深鎖。
見對方不語只是盯著自己猛瞧......這怕不是個傻子吧......難道我也有金手指？長得帥算外掛嗎？
“凡人？“顧雨突然發問。
“非也......“蘇墨不悅，隨口反駁，“是舉人！“
“凡人......如何能吹響心笛？“顧雨滿心疑惑。她原以為吹笛者必是修道之人，可眼前之人周身毫無靈氣波動，分明是個凡夫俗子。但心笛身為靈器，豈是常人能奏響的？
心笛......是說這玉笛？蘇墨低頭看了看手中笛子。
“撿的。“蘇墨不解，“吹響很難嗎？“
說著舉起笛子就是一陣亂吹。
滴滴滴～滴滴滴～
很難嗎？
“住口！“顧雨被吵得頭疼。
哦......
“可知此笛來歷？“顧雨盯著心笛問道。
“不知！“蘇墨搖頭......不過看著挺值錢的樣子！
“此笛名'心笛'，乃我書院通靈法器。“顧雨瞇起眼睛，“那你可知我是誰？“
“誰？“蘇墨小心翼翼地問。
“我乃書院三弟子顧雨！“顧雨昂首，一臉傲然。
蘇墨恍然大悟。
“你想說這笛子是你的對吧？直接要不就得了，繞這么大圈子......“蘇墨滿臉嫌棄地遞過玉笛。
顧雨并未接過，事情發展與她預想的截然不同......
“你竟不識我？“顧雨愕然。
“呃......“蘇墨沉吟片刻，“我聽說過書院......“
顧雨深吸一口氣，強壓心頭郁悶......她懷疑這人連書院是什么都不知道。
“你從未想過修道？“顧雨問道......大華國內，但凡有志修道者，誰人不知書院？
修道？
蘇墨眼中閃過一絲向往，旋即黯淡。
“我不過一介書生。“
顧雨忽然高深莫測道：“有人以劍證道，有人以琴證道。你讀書，所為何來？“
蘇墨眼中泛起迷茫。
金榜題名......平步青云......這只是前生夙愿，非我所求！
我讀書是為何？
蘇墨想起前世少年時的口號“為中華之崛起而讀書“。
報效祖國，服務人民？
似乎沒錯，這確是我讀書的初衷。
可隨著年歲增長，初心反倒模糊了。
如今再問讀書為何，這句話依舊適用，卻不再如當年那般契合心意。
具體為何......蘇墨一時語塞。
“待你想明白......“顧雨輕嘆。
“讀書亦可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