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秘境尾聲
暮色如墨,漸漸浸透隕星谷口的石階。羅云倚在青石板上,望著遠處歸來的修士隊伍,掌心還殘留著蘇若雪遞符時的觸感——那枚破陣符被折成紙船,船底用指甲刻著朵冰玫瑰,正是天刀門內門弟子的暗號。他注意到蘇若雪指尖在他掌心劃過的軌跡,竟與母親玉佩缺口的形狀吻合。
“發(fā)什么呆?”黃雨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帶著三分冷淡七分關切。她遞來的水囊上纏著新編的草繩,繩結處藏著顆蜜漬梅子——這是她生氣時仍忍不住的溫柔。羅云觸到水囊表面的涼意,知道她特意在里面加了冰心蘭露,用來緩解他體內躁動的靈氣。
人群中忽然爆發(fā)出驚呼。蘇若雪踏著暮色走來,冰藍色勁裝的肩帶處裂開道口子,露出后頸碗口大的咬痕——形狀竟與羅云母親玉佩的缺口分毫不差。她注意到他的目光,指尖不動聲色地扯了扯衣領,卻在與他擦肩而過時,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秘境核心的血池,倒映的未必是真相?!?
谷口的紀念品老人突然拽住羅云衣袖,往他手里塞了串靈稻穗編成的手鏈:“小友,這是用后山靈稻編的,保平安。”老人渾濁的眼睛掃過他掌心的金紋,袖口露出半截褪色的星紋布條,與大長老的荷包紋路如出一轍。
“謝了?!绷_云將手鏈塞進袖中,瞥見三長老刻意落后于隊伍,往路邊枯樹澆了瓢黑色液體。樹皮瞬間爬滿蛛網狀的幽冥族陣紋,卻在青鸞從空中掠過時,被它精準地啄下一片帶紋路的樹皮。青霄(青鸞幼鳥)撲棱著翅膀落在羅云肩頭,爪間攥著的樹皮上,咒文還在滲出黑色汁液。
“三長老?”黃雨順著他的目光望去,下意識攥緊了藥箱帶。自從密室沖突后,她始終與他保持著半步距離,發(fā)間的木雕小鹿卻不自覺地轉向他的方向,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鐵屑。
“回府再說。”羅云將樹皮藏進靈稻穗手鏈,注意到蘇若雪正與天刀門弟子低語,指尖在對方掌心快速比劃——那是天刀門“遇敵”的暗號。她轉身時,腰間的菱形玉佩晃出微光,與他藏在衣襟里的青銅鑰匙產生共鳴,鑰匙柄的世界樹紋路隱隱發(fā)燙。
返程的馬車上,黃雨忽然指著窗外:“看,螢火蟲?!绷_云轉頭,卻見無數熒光蟲組成的箭頭,正指向三長老的馬車。青霄突然發(fā)出尖銳的啼鳴,翅膀拍落的熒光粉灑在車窗上,竟顯露出幽冥族的“追蹤符”紋路。
“他被盯上了?!碧K若雪不知何時出現在車窗外,冰劍挑起塊樹皮,“或者說,我們都被盯上了?!彼讣饽Y的冰晶落在樹皮上,竟將幽冥族咒文轉化為羅家的護族紋章,“小心你的長老,他身上的味道……很不干凈?!?
馬車顛簸時,羅云與黃雨的肩膀相撞。她迅速避開,卻在低頭時,看見他手腕上纏著的草繩——正是她在密室沖突時扯斷的那根。草繩用金紋重新編織,末端系著半片忘憂草葉,葉片上的“等”字露珠雖已干涸,卻留下淡淡的金痕。
“青霄餓了?!秉S雨輕聲說,從藥箱里取出靈米,“今晚回府后,記得讓它喝些靈泉水。”她的語氣平淡,卻在遞靈米時,指尖輕輕擦過他掌心的金紋,如同蝴蝶點水般迅速。
蘇若雪在車外輕笑,聲音被夜風送進來:“小情侶吵架,倒像是給我這外人看的?!彼谋鶆υ诘孛鎰澇霭攵涿倒?,卻在觸及羅云影子時,突然裂成兩半,露出底下的幽冥族血紋。
夜幕深沉時,隊伍終于抵達羅家主宅。三長老的馬車徑直駛入偏門,車輪在青石板上留下的車轍里,混著幾滴黑色液體——正是他澆在枯樹上的不明藥劑。羅云摸出青霄帶來的樹皮,發(fā)現上面的咒文竟在吸收月光,漸漸浮現出“血魔復蘇”四個字。
“去查三長老的書房。”蘇若雪忽然在他耳邊低語, breath拂過他耳垂,“子時三刻,我在演武場等你?!彼o他枚冰蠶絲制成的面具,面具上的紋路與她耳墜里的圖騰碎片完全吻合。
黃雨在門廊處轉身,望著兩人交頭接耳的模樣,指尖無意識地絞著藥箱帶。羅云想開口解釋,卻見她搖頭:“我累了,先回藥廬?!痹鹿饴湓谒l(fā)梢,將木雕小鹿染成銀白色,與她眼中的水光交相輝映。
演武場的銅鈴在夜風中輕響。羅云戴著冰蠶絲面具,看見蘇若雪站在月光下,道袍下擺被風吹起,露出小腿上若隱若現的刺青——六芒星周圍纏繞著世界樹根系,與他在黃泉潭底見過的圖騰一致。
“查過了,三長老書房有蝕心蠱母蟲。”她直奔主題,冰劍在地面畫出羅家府邸的地圖,“密道通向隕星谷,他一直在給幽冥族提供……”
“活死人?!绷_云接過話頭,想起密室里那些被金紋復活的修士,“所以他才想除掉我,怕我發(fā)現真相?!?
蘇若雪挑眉,冰劍突然抵住他咽喉:“你怎么知道不是我想除掉你?”面具下的眼睛瞇起,露出幾分玩味,“圣體血能制造活死人,這事若傳出去,整個蒼瀾域都會追殺你?!?
“但你沒有。”羅云直視她的眼睛,看見月光在她瞳孔里碎成冰晶,“你甚至用天刀門密語替我遮掩,為什么?”
遠處傳來更夫打更的聲音,已是子時。蘇若雪收回冰劍,從袖中取出半幅畫卷,正是母親年輕時與燭九陰殘魂的畫像:“因為我母親說過,圣體與世界樹共生,而我……”她頓了頓,指尖撫過后頸的咬痕,“與你一樣,身上流著不該存在的血?!?
青霄突然從屋檐躍下,爪間攥著片衣角——正是三長老偏房的繡紋。羅云摸出樹皮碎片,與蘇若雪的畫卷對比,發(fā)現咒文的起點竟指向羅家祠堂的地下密室。
“子時五刻,祠堂見?!碧K若雪轉身時,道袍上的六芒星紋與他的金紋短暫共鳴,“帶好你的小藥娘,她的忘憂草……可能是破陣關鍵。”
夜風卷起演武場的落葉,羅云望著她消失的方向,想起黃雨窗臺的忘憂草,想起密室里她刻下的“等”字。有些秘密注定無法永遠埋藏,但至少在此刻,他選擇相信——相信那個會在藥箱里藏蜜漬梅子的姑娘,相信那個用冰劍劃出玫瑰的女子,更相信自己掌心的金紋,終將照亮黑暗。
祠堂的青磚下,幽冥族的陣紋正在蔓延。而他,即將揭開羅家最深的傷疤——用圣體的金紋,用青梅的忘憂草,用那個神秘女子的冰劍。
這一夜,月光格外明亮,照亮了羅家主宅的飛檐,照亮了藥廬窗臺的忘憂草,也照亮了某個少年眼中,即將破曉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