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靈液之爭

卯時初刻，潭口的石階被暴雨澆成墨色。羅云蹲在斷壁后，指尖捏著片草葉，草葉末端凝結的水珠正一滴一滴墜入泥坑——這是他自制的“水漏”，用來計算暴雨的強度。遠處傳來悶雷般的腳步聲，他摸了摸腰間的殘頁，金紋在皮膚下輕輕躍動，如同即將出鞘的利劍。

“來了。”蘇若雪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她如夜梟般蹲在斷墻上，冰藍色勁裝被雨水浸成深藍，耳墜上的菱形墜子晃出細碎光芒。羅云這才看清，墜子邊緣刻著的紋路竟與幽冥族的血紋圖騰有幾分相似，只是多了道樹狀分支。

血手殺手的刀刃劈開雨簾時，羅云故意踩滑后退，泥漿濺上褲腿的同時，手掌按在身后的朽木上。圣體靈氣順著掌心注入樹干，本就腐朽的木頭頓時化作齏粉，斷木砸向對方腰間的火油囊，發出“砰”的悶響。

“小心！”黃雨的呼喊被雨聲掩蓋。羅云在飛濺的泥漿中打滾，聽見火油燃燒的滋滋聲，卻見暴雨如銀箭般澆滅火焰，殺手的刀刃擦著他鼻尖劃過，在青石上留下半寸深的刻痕。

“耍小聰明。”蘇若雪躍下斷墻，冰劍劈開雨幕，劍光映得殺手臉色發白，“就這點本事？”

“總比大小姐干站著強。”羅云抹掉臉上泥水，指尖觸到草葉上的水珠，忽然想起黃雨說過“暴雨時草葉含水量達七成”。他迅速將草葉卷成漏斗狀，吸飽雨水后甩向殺手眼睛，對方本能地閉眼，他趁機肘擊其胸口。

殺手踉蹌后退，卻在倒地時低笑：“圣體血……大人要的……”話未說完，蘇若雪的冰劍已抵住他咽喉，劍尖滲出的寒意凍結了他喉間的血沫。羅云瞳孔驟縮，注意到殺手衣領下露出的刺青——六芒星周圍纏繞著枯萎的樹根，正是他在礦洞殺手身上見過的圖案。

“發什么呆？”蘇若雪用劍鞘敲他后腦，“靈液要被沖走了！”她轉身時，耳墜上的菱形墜子突然斷裂，露出里面藏著的半片幽冥族圖騰。羅云彎腰撿起墜子碎片，觸感冰涼，竟與母親玉佩的材質相同。

潭水在暴雨中泛起渾濁的漣漪。羅云看見靈液池的方位有金光閃爍，想起大長老說過“龍血靈液遇水則凝”，果斷扯下腰間的靈稻秸稈，金紋順著秸稈擴散至水面，竟將四散的靈液重新聚成金球。

“你究竟……”蘇若雪的話被另一波殺手的呼喝打斷。這次來的三人皆蒙著面，手中兵器泛著幽藍光芒，顯然淬了劇毒。羅云將靈液金球拋給黃雨，瞥見她躲在巖石后替受傷的修士包扎，藥箱邊散落著忘憂草的花瓣——那是她用來穩定心神的。

“左后方！”蘇若雪的冰劍劃出半圓，凍住一名殺手的刀刃。羅云借勢躍起，指尖點在對方膻中穴，卻在觸碰到皮膚時，感覺到異樣的冰涼——這人體溫極低，竟像是被冰系法術改造過的活死人。

“小心，他們是……”蘇若雪的警告被雷聲掩蓋。羅云本能地翻滾避開斬擊，卻見殺手的兵器在地面劃出深溝，泥土接觸到刀刃瞬間化作冰晶。他想起礦洞中的幽冥族陣法，迅速捏碎殘頁，金光如潮水般漫過冰痕，催生出成片的青草。

“不可能！”為首的殺手驚呼，“你為何能解冰煞陣？”

“因為這里是生機的地盤。”羅云踏過青草，掌心金紋與靈液金球共鳴，金球突然分裂成無數光點，飛向受傷的修士。蘇若雪趁機甩出冰棱，釘入殺手們的兵器紋路，竟將其凍成碎冰。

暴雨漸歇時，潭口只剩三人粗重的喘息聲。黃雨抱著靈液金球跑來，裙擺沾滿泥漿，卻在看見羅云肩頭的血痕時，眼眶瞬間泛紅：“受傷了？”

“小傷。”羅云低頭替她拂去發間的草屑，指尖觸到她耳后潮濕的皮膚，“靈液保住了？”

“嗯。”黃雨打開藥箱，取出金瘡藥，“只是這些殺手……”她看向地上的尸體，發現他們的指甲縫里都藏著黑色粉末，正是幽冥族用來控制活死人的“腐骨散”。

蘇若雪蹲在殺手尸體旁，用劍鞘挑起其蒙面巾，露出一張毫無血色的臉。羅云注意到死者舌根處有枚毒囊，顯然是為了防止被俘而設。蘇若雪指尖凝結冰晶，輕輕劃過毒囊，竟從中取出枚玉簡。

“上面寫著什么？”黃雨湊近。

“不知道。”蘇若雪將玉簡藏進袖中，“天刀門的密語術，需要特定靈氣才能解讀。”她起身時，冰劍在地面劃出半朵玫瑰圖案，卻在觸及羅云影子時，突然扭曲成幽冥族的血紋。

羅云假裝未看見，轉身望向潭水。水面倒映著三人身影，他的影子邊緣泛著金芒，蘇若雪的影子卻有一半浸在陰影里，宛如光明與黑暗的交界。黃雨的影子緊緊挨著他，發間的木雕小鹿在風中輕晃，像是要躍入他的影子。

“走吧。”蘇若雪甩了甩劍柄的水漬，“議事殿該等急了。”她轉身時，羅云瞥見她靴底沾著的泥漿里，混著半片冰藍色的羽毛——那是她信鴿的羽毛，通常用來傳遞絕密消息。

回程的山路上，黃雨忽然抓住羅云手腕，指尖按在他掌心的金紋上：“你用圣體血救了哪些修士？”

“只是試試。”他想起靈液金球融入修士傷口時，金紋自動修復經脈的場景，“沒想到真的有效。”

“以后別亂試。”黃雨的聲音帶著哽咽，“圣體血雖能救人，但萬一被幽冥族察覺……”

“他們察覺不了。”羅云摸出蘇若雪的菱形墜子碎片，碎片在陽光下折射出復雜的紋路，“有人在替我們遮掩。”他想起蘇若雪藏玉簡時的眼神，想起她耳墜里的幽冥族圖騰，忽然握緊了拳頭。

遠處，羅家主宅的飛檐在云層中若隱若現。羅云望著天空中掠過的信鴿，想起密信上的血色批注，想起殺手臨死前的低語。圣體血、幽冥族、世界樹，這些碎片在他腦海中拼成模糊的圖案，卻始終缺了最重要的那一塊。

黃雨將金瘡藥涂在他肩頭，藥膏里混著冰心蘭的清香，讓他想起昨夜密洞中的月光。蘇若雪走在前方，靴底的泥漿每一步都在留下印記，卻在轉過山角時，突然用腳尖將痕跡抹掉。

這一夜的暴雨，終將在陽光下蒸發。但有些東西，已經在泥地里埋下了根——比如羅云掌心的金紋，比如蘇若雪袖中的玉簡，比如黃雨藥箱里那半片帶血的羽毛。

而他們，終將在這些伏筆織成的網中，一步步走向真相的核心。只是此刻，山風帶來的除了潮濕的草木香，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危機感，如同暴雨前的悶雷，在遠處隱隱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