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觀外。

離羽蹲在一塊斷碑上，嘴里叼著根草莖，他用手肘捅了捅身旁的陳末：“師兄，你說……李凡是不是對師姐有意思？”

陳末一愣，下意識想反駁，但話到嘴邊，突然頓住。

等等……

李凡是主動跳下去的，但獸元他拿了沒用，最終還不是要分給謝紅綃？

這不等于白送她一半機緣？

而且分神境的獸元，這玩意兒有價無市，哪怕謝紅綃買下也是極為劃算。

他摸著下巴，若有所思：“你這么一說……”

“好像還真有點道理？”

離羽頓時來勁了，眉飛色舞地分析：“你看啊！他倆這是第一次見面。”

“師姐一開始還看不上李凡來著。”

“莫不是李凡就喜歡師姐這江州暴龍？”

陳末點點頭，忽然壓低聲音：

“還真說不定，不過……這話可別讓師姐聽見。”

“否則……”

他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離羽縮了縮脖子，但眼里八卦之火仍在燃燒：

“嘿嘿，你說他倆要是真成了，這可是親上加親啊！”

……

深淵之下，幽暗潮濕。

那兩名統領并沒有跟著下來。

謝紅綃一把拽住李凡的手腕，壓低聲音怒道：

“你瘋了？！那兩個家伙明顯在拿你當探路石！”

李凡任由她拽著，嘴角卻揚起一抹譏誚的弧度：

“我當然知道。”

“所以我才主動跳下來。”

“離他們遠點，反而安全。”

謝紅綃眉頭緊鎖：

“他們怎么敢？輯陰司鐵律，同門相殘者。”

“死？”李凡輕笑一聲，眼底閃過一絲冷意，“師姐，你覺得在這深淵底下，死在妖獸嘴里的人……”

“誰會知道真相？”

謝紅綃呼吸一滯。

她忽然意識到。

李凡說的，是對的。

輯陰司的確法紀森嚴，但在這不見天日的深淵中，事實……

由活著的人描述。

若是他們真把謝紅綃當自己人了，怎會無動于衷，留在上面坐觀上壁？

越往深處，血腥氣愈發濃重。

巖壁上黏附著干涸的血跡，地面散落著碎裂的骨渣，有些骨頭還帶著新鮮的肉絲，顯然不久前才被啃食干凈。

謝紅綃眉頭緊鎖，低聲道：

“這邪獸……看來已經殘害了不少無辜。”

李凡踩過一截斷裂的臂骨，神色平靜：

“看來陰神教真正的目的似乎是在此地圈養這頭邪獸。”

“若不是偷搶稅銀一事暴露了他們，還不知道要殘害多少人。”

謝紅綃握緊劍柄，目光警惕地掃視四周。

這邪獸，遠比他們預想的更兇殘！

死在這里的人不知幾何。

甚至在某些尸體上，她還嗅到了凝液的味道。

血腥深淵中，謝紅綃的神色卻異常平靜。

李凡側目看她，聲音低沉：

“這邪獸，明顯不是一日養成。”

“你身為此次行動指揮，竟毫不知情？”

謝紅綃唇角微揚，露出一絲略帶譏誚的笑意：

“江州衙門鎮撫使陸大人，是司內左指揮使的心腹。”

“而我和離羽……”

她指尖輕撫過巖壁上的血痕，語氣淡漠：

“而左指揮使一向與師父不和。”

李凡挑眉：

“所以他們故意隱瞞情報，排擠你們？”

謝紅綃輕笑一聲：

“也不至于，最起碼，這邪獸的消息衙門內定然還不知道。”

“那兩人定是得知了消息，瞞而不報，想來分一杯羹。”

“畢竟，最開始的領隊，并不是我，而是徐平。”

徐平便是一開始認定下方有邪獸在沉睡的那名統領。

“另一人叫鄭大川，他們兩人一向交好。”

所以，應是徐平不知從哪得知了白石觀真正的情況，卻沒有上報。

準備帶隊來圍剿，趁機殺死邪獸，拿走獸元。

但卻臨時被鎮撫使換成謝紅綃領隊。

她忽然抬劍挑開前方垂落的血藤，劍鋒映出眼底的冷光：

“說來可笑，鎮撫使大人派我來的目的是為了護住那群刷功績的世家子弟。”

“沒想到徐平這家伙想吃獨食，連鎮撫使大人都不說。”

“白白便宜了咱們。”

洞穴深處，暗紅如獄。

巨大的血池占據了整個洞窟底部，粘稠的血液微微翻涌，散發著刺鼻的腥氣。

血池中央，山丘般的黑影靜靜起伏。

一頭形似巨蜥的邪獸半沉半浮，暗青色的鱗甲上布滿裂痕，最深的一道幾乎貫穿脊背，露出森森白骨

它的頭顱半浸在血水中，鼻腔噴出的氣息在血面犁出兩道深溝，又緩緩合攏。

謝紅綃的指甲掐進掌心。

“用活人血飼……“她的聲音中帶著怒意，“這是陰神教的養邪之法！”

血池中的血漿緩緩流動，不斷修補著它的傷口，但愈合的速度極慢，顯然傷勢極重。

謝紅綃屏住呼吸，低聲道：

“分神境……”

“幸好它傷得夠重，否則我們根本沒有機會拿下它。”

她目光掃過邪獸身上的傷口，眉頭微皺。

這些傷痕，不像是修士的劍傷或法術，反倒像是……被一頭兇獸撕咬的痕跡？

李凡盯著邪獸微微起伏的胸腔，忽然開口：

“那紅衣男子臨死前掐訣念咒，應該就是想強行喚醒它。”

“可惜……”

他嘴角微揚，露出一絲冷笑：

“它睡得還挺沉。”

話音未落。

邪獸的眼睛，驟然睜開！

猩紅的豎瞳如兩輪血月，死死鎖定二人，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壓轟然爆發！

它已經醒了！

它在等他們靠近！

謝紅綃渾身汗毛倒豎，本能地橫劍在前，厲聲喝道：

“退！”

但已經晚了。

兩人動彈不得，氣機被邪獸完全鎖定，李凡相信自己只要一動，便會瞬間被邪獸撕碎。

這家伙竟早就被喚醒，只是一直在裝睡。

他等的就是這一刻！

幾息過去。

想象中狂風暴雨般的襲擊并未出現。

這邪獸只是將李凡二人牢牢看住，并不動手。

謝紅綃咬緊牙關，手指微動，試圖掐訣傳音，向徐平和鄭大川示警。

李凡見狀，微微搖頭，但也沒有制止。

現在這邪獸只是將自己氣機鎖住，并未動手。

看似平靜的很。

依那兩人的心計，斷然不會相信謝紅綃的示警，去喊救援。

只怕聽到示警后，反倒會迫不及待跑下來搶奪獸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