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德剛要瞄準，車廂里西奧多的卡賓槍噴出火蛇，推車的黑人男子應聲爆頭，踉蹌著倒下，煤油在鐵軌上洇開發亮的痕跡。

另一名男子撲上去繼續推車，他的襯衫簡陋，骨瘦如柴，但子彈同樣穿透了布料，在他脊椎處綻開了猩紅的花。

為首的黑人首領舉起夏普斯步槍，槍體發出沉悶的轟鳴，一塊胡桃木飾板在西奧多的頭頂炸裂，碎屑劃過他的臉頰，帶來灼熱的刺痛。

“他們想逼我們換彈時沖鋒！”蘭德踢開空彈殼，從腰間扯下備用彈帶，“杰克，給我壓后！漢克，朝右側鐵軌潑霰彈，阻止他們包抄！”

年僅十九歲的漢克第一次經歷真正的戰斗，他的斯賓塞霰彈槍卡了殼，手指在扳機上有些發抖。

蘭德瞥見這一幕，反手將自己的柯爾特手槍甩過去：“用這個！每次擊發后要手動退殼！想想平時的訓練！”

火車上的局面逐漸膠著，但護衛隊和火車警衛人員的槍法明顯更勝一籌，加上火力優勢，勝利的天平逐漸朝著西奧多的方向傾斜。

雙胞胎兄弟的霰彈槍同時轟鳴，掀飛了試圖攀爬車窗的黑人青年，西奧多則瞄準了推車的煤油車，子彈擊中車輪，燃燒的煤油瞬間在鐵軌上形成火墻，將劫匪分割成兩段。

杰克的左輪噴出子彈，兩名躲在掩體后的黑人發出慘叫，他們的粗布襯衫下露出的右臂被打得血肉模糊。

“他們想逃向樹林！”蘭德的溫徹斯特步槍精準點射，正在狂奔的黑人一個接一個倒下。

他特意瞄準膝蓋，看著那些人像斷線木偶般撲倒在紅土地上，慘叫聲混著木枝斷裂的輕響。

當青木鎮的晚陽染紅遠山時，鐵軌兩側躺滿了尸體。

黑人首領的夏普斯步槍孤零零地插在沙地里，槍管還在冒煙。

一個黑人青年突然站起身，舉起雙手走向車廂，春田步槍掛在脖子上。

蘭德的槍口立刻對準他的眉心，但發現他高舉的雙手里握著塊白手帕，看起來是從襯衣上撕下來的。

“我只要錢！”青年喊道，血從臉上的傷口滴進嘴角，“你們的命對我沒用，先生！我們今天本來只要錢的，我想給孩子們換點玉米粉！”

蘭德再次確認了下現場的安全，吩咐一邊的護衛看住他，回到了車廂中對西奧多匯報。

“那咋了。”西奧多毫不在意，甚至還難得不顧貴族包袱的翻了個白眼。

“所以我欠他的錢？我大老遠從英國來到昆士蘭，又從昆士蘭到了這片新大陸就是活該被他們搶劫的？”西奧多略顯不耐煩，眉骨上的血跡漸漸流下，一旁的吉米弟弟在為其上藥。

西奧多毫不猶豫：“全部處理了，不必拷問，一個不留。”

蘭德也絲毫未遲疑：“是，閣下，這就去辦。”

隨著幾聲槍響，一切又歸于了平靜。

“閣下，清理完畢。”蘭德掀開布簾，馬靴上沾著新鮮的紅土，柯爾特手槍的槍管還在發燙。

西奧多點頭，指節叩了叩車窗，“通知車長，——如果他還活著的話，我要在青木鎮下車。順便把后面那群從一開始就只會尖叫的蠢貨趕去露天車廂。”

蘭德頷首退下，金屬門門咔嗒輕響，車廂里重新陷入寂靜，只有煤油燈的火苗在破碎的鍍金燈罩里跳著舞。

西奧多打開醫藥箱，給旁邊的吉米兄弟上藥，忽然聽見隔壁車廂傳來皮鞋跟敲擊木板的聲音，伴隨著馬刺的輕響。

“總算結束了！”一個仿佛劫后余生卻顯得油腔滑調的聲音穿透隔板，“這群黑鬼真是不知死活，以為靠幾罐煤油和破槍就能攔路搶劫？告訴你們，我在華爾街見過的風浪……”

車廂門被猛地推開，一股濃郁的薰衣草古龍水味撲面而來。

西奧多抬眼，看見一個頭戴高頂禮帽的胖子堵住門框，懷表鏈上的鉆石在暮色中閃著俗艷的光。

他的燕尾服考究，但領口沾著可疑的酒漬，左手還握著半瓶香檳。

“感謝上帝，總算遇到體面人了！”胖子踉蹌著跨進來，馬刺刮過地板發出刺耳的聲響。

“我是紐約中央鐵路的股東，亨利·范德比爾特·阿斯特三世，嗯……總之叫我亨利就行。哦，上帝保佑，剛才那些野蠻人沒傷著我，放心，等會兒到了青木鎮，我會讓鐵路警察把這堆爛攤子收拾干凈，你們現在只管……”

“讓開，你擋著上藥的光了。”西奧多的聲音明顯帶著不耐，像威士忌酒里的冰球。

亨利愣了愣，隨即發出夸張的笑聲：“哈哈，瞧瞧這脾氣！年輕人，在南部混得懂點規矩，就像你們這種臨時的警衛雜種……”

聽不懂人話的智障，西奧多忍無可忍。

“吉米。”西奧多打斷他的話，手指摩挲著左輪手槍的胡桃木槍托，“這位先生說他是鐵路公司的？”

“看起來是的，閣下。”一旁的吉米弟弟笑嘻嘻的臉龐還帶著點嬰兒肥，但手卻按在了左輪手槍的握把上。“真是好大的官威啊。”

亨利的笑容凝固了，瞳孔里映出西奧多緩緩舉起的槍口。

他想后退，卻被后面蘭德用槍抵住了后背，香檳瓶從指縫滑落，在地毯上滾出一串氣泡。

“等等！我道歉，我……”

手槍的槍聲震得后面車廂的乘客瑟瑟發抖。

亨利的禮帽飛出去三尺遠，子彈從他額頭鉆進，在他圓潤的面龐上鑿出一個血洞。

他像袋面粉般癱倒，懷表滾到西奧多腳邊，表蓋翻開，露出里面鑲著的金發女子照片。

“看不清形勢的廢物，應該送去埃爾多拉領挖礦。”西奧多吹了吹槍口的青煙，“便宜他了，把尸體扔到黑人那邊，別讓那些愚蠢的血弄臟我的地毯。”

蘭德拖著亨利的尸體消失在暮色中，車窗外的紅土地被晚風吹起細塵，遠處青木鎮的輪廓像塊被啃缺的黑面包，車站的煤油燈星星點點亮起，在漸濃的暮色里晃成模糊的金斑。

“閣下，車長還活著，不過左臂斷了。”蘭德重新上車時帶進來一股鐵銹味的風，他的馬靴在地毯上碾出幾道紅痕，“后面車廂的乘客都老實了，有個女士哭到暈過去。”

西奧多點了點頭，踩著血跡斑斑的地面下車，地面上，亨利懷表中的金發女子仍在微笑，睫毛上凝著半粒有些干涸的血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