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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口村。

“吁——”

塵土飛揚間，六匹駿馬停在村口，或打響鼻，或喘粗氣，或低頭嚼食路口的雜草。

“這？”

瞥了一眼前方的村落，林蟬衣眉頭微皺，心中頗為不悅。

騎馬奔馳了近五個時辰后，此刻天色漸晚，黃昏中的甲口村已是升起了縷縷炊煙，隱隱間，能聽到些許人聲。

周墨硯放眼望去，映入眼簾的是，夯土墻圍起的院落整齊如棋格，青石板路上，六七個著短褐衣衫的漢子正將新割的稻穗碼成金塔，穿補丁圍裙的婦人們正各自忙碌著，打水，生火，洗衣，造飯......

籬笆外，水車吱呀轉動，將渠水分成八道銀線流入田間，好一片秩序井然生機勃勃的畫面。

“方捕頭，不說是遭災了嗎？這又作何解釋？”便是他君子氣度，此刻也語氣生硬。

“這這，這......”臉龐上的黑印胎記抽動，雖然是好事，但捕頭方正卻滿嘴苦澀，心中竟高興不起來，也不知該怎么解釋。

“罷了，這也是好事，回吧。”

莫寒江深深地看了一眼甲口村，眼中光亮攝人毫無醉意，原本放浪形骸的姿態再也不見，像是絕望之人重見希望，方正只是不小心跟他對了一眼，便汗毛悚立，心跳如捶鼓，宛若直面虎中金屬獸。

莫寒江毫不惜馬力，驅馬回奔，好似十分之急切，隨身攜帶的酒壺意外落地，竟也不管不顧。

周墨硯搖搖頭，策馬跟上，林蟬衣正準備揮落馬鞭，眼神卻回望了一眼正被幕色吞沒的村落，下意識地輕咦一聲。

不知為何，這村落整體上給她的感覺，竟和那徐公子有些相似。

‘呵，荒謬，村落跟人怎么會相似......’

心中啞然失笑，她揮落馬鞭，高大白馬便奔馳而出，道路兩旁的雜草樹木飛快后移，將煙塵與暮色下的甲口村，遠遠的甩在身后。

“唉，這都什么事？白跑一趟不說，還開罪了汐崖宗的高人。”

“開罪什么開罪，咱們有什么資格開罪，要得罪那也是縣太爺的事，不過，回去后肯定少不了要吃掛落。”

直到汐崖宗三人遠去不見，兩名捕快方才唉聲嘆氣，方正看了眼天色，眼中升起幾分警惕，沉聲道：

“多說無益，速速找到王老七，趁著夜不深，還能趕回去，若是太晚了碰到金屬獸就麻煩了。”

王老七，便是先行前來查看的捕快，而金屬獸，雖然已經超脫于普通獸類之上，卻依舊保留著晝伏夜出捕獵的習性，夜色越深趕路越危險，可公務在身，又不得不速歸。

兩名捕快也懂這個理，其中一人邊走向村落邊高聲喝道：

“王老七，恁娘的死哪兒去了？啊？沒事你也不知道提前往回返，害兄弟們多跑這么遠！”

另一名捕快拾起地上的青瓷酒壺，準備灌一口解解悶，心想汐崖宗這些大人物隨身帶的酒怎么也得是作價上百兩的珍釀吧，方正臉皮抽動，這沒見過市面的玩意兒，他忍住一腳踹過去的沖動，干脆扭頭不想看他，卻正巧望見了極其詭異的一幕：

“不對勁，老三！老四，快回來！”

被陡然一聲嚇得酒壺落地，濺了一地酒香，捕快老三反應極快的，鏘地一聲拔刀出鞘，明晃晃的刀身卻映出了周圍，甚是反常的一幕。

只見，村中收麥的短褐漢子們驟然停手，曬衣的村婦僵在竹竿下，連檐角叼著煙斗的老者都凝固成石像，宛若一副靜止的鄉村暮色畫，但所有人的頭顱都咯咯轉動，如同蛇頸扭曲，齊刷刷的轉向捕快老四。

夕陽余暉恰好在此時熄滅，上百雙瞳孔在夜里猶如鬼火般閃動，周圍靜地連蟬鳴聲也無，唯有水車吱呀的轉動聲反復回響。

月光透云而下，照的方正臉色慘白，老三持刀的手嚇出冷汗，但兩人卻一動都不敢動，生怕引起什么可怖的未知變化。

“老四，你慢慢往后挪，上了馬，咱們就頭也不回的跑，懂？！”

這么僵下去也不是個辦法，方正壓低聲音，可發出的聲音卻干澀到不像話。

“......”

老四沒回話，只是扭過頭......身軀不動，頭顱一百八十度蛇頸扭轉，面如死尸，瞳似鬼火，直勾勾盯向他。

顯然，短短時間內，老四像是也被‘同化’了一般。

“頭頭兒！”老三只覺一股寒意從腳底滲入天靈蓋，宛若被某種力量侵蝕控制住了一般，身體迅速失去知覺難以操控，艱難顫聲道：

“我我，我好像動，動不了，了，你快，跑。”

“跑不了了，都跑不了了。”

似是想到了什么，方正絕望的苦笑出聲，面色恢復平靜，釋然長嘆道：

“這是，殘穢啊！”

原來，某些事不是沒有發生或是正在發生，而是早已經醞釀許久了，‘殘穢成災，歲大不詳’，史書上記載的事，又一次照入現實了。

他也是練出陰霆氣的高手，面對小型軍隊圍剿都有幾分把握能安然無恙，可若是撞見殘穢這等大不詳之物，也只能認命了，畢竟......

“殘魂不息，化而為穢，殘穢纏身，至死方休！”

便是僥幸逃脫，也會穢氣纏身，這種不詳會永遠跟著你，折磨著你，直到死為之，甚至，連安息都難，死后可能會化作新的殘穢，纏上全家鄰里。

而天上烏云遮月，一切又沒入死寂的黑暗，等烏云再飄走時，方正三人與從村落中走出的捕快匯合，四人埋怨談笑間，依次上馬奔向霧鹽城。

甲口村也恢復如初，著短褐衣衫的漢子們陸續歸家，村婦們上前替其等擦汗，檐下老漢吐出一圈煙氣，好似方才什么都沒有發生，正常到怪誕，詭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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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口村的驚變，持續了近一個小時，可對于四季城來說，才過去了十幾分鐘。

兩方界域的時間流速之差，越發明顯，徐墨對此有自己的理解，如果將時間比作無邊無際無始無終的海河，那么諸多界域便相當于是在海河中載沉載浮，漫無目的飄蕩的沙石，有些巨大無比，沉在底部，宛若礁石般牢固不動，有些卻小如塵沙，隨著水流飄蕩。

時間海河中各個區域水流速度本就不一致，時間流速自然各有差異，若是某處水流流速突發迅疾猛烈，裹挾在其中的恒沙世界，的時間流速自然陡然加快。

有朝一日，萬一被卷入流速更可怖的洋流中，那時間流速更是......

當然，這只是他閑暇時間的猜測。

此刻，徐墨已經穿戴整齊，披上黑袍，前往咒術學院上班修法。

等到下班時間，銅絲手套跟純鐵重劍就打造好了，他也可以開始武師第二階段的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