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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欠的人情要還

夜色微涼,陳光蕊再次提著個油紙包,悠然走進魏征家那熟悉的院落。

酒是劣質(zhì)的新豐濁酒,紙包里是老遠就能聞到的豬頭肉香,東西與上次別無二致,魏征不但不嫌棄,還覺得陳光蕊很費心。

老管家見他帶著上次一樣的酒肉,老爺似乎不反感,臉上帶著笑,沖著陳光蕊點頭,直接將他帶到了院子中。

還是那間儉樸的書房,陳光蕊熟門熟路地坐下,姿態(tài)比上次松弛了許多,仿佛只是赴鄰家老友的約。

人還沒到,魏征那熟悉的聲音便帶著怒意,穿透了回廊的夜色,一路高聲斥罵著闖了過來。

聲音洪亮,中氣十足,正是今天在朝堂上力戰(zhàn)群臣的那份剛烈本色。

就算是陳光蕊沒看到今天早上的情況,也能通過這一段猜到一二。

他就笑笑,聽著魏征的“怒斥”,能這么大聲把朝堂都罵一遍的,也就魏征了。

話音在門口戛然而止。魏征推門進來,臉上余怒未消,但眼神里那股戰(zhàn)勝后的銳利還未散去,顯得神采奕奕。

只是他一進來,習慣性地先環(huán)顧一周,然后……又開始了那套熟悉的小心翼翼。

他先是謹慎地側(cè)耳貼在門板上聽了聽,又躡手躡腳地走到窗邊,推開一條縫,探頭往外張望了好一會兒,甚至連墻角那片幾乎看不見的陰影都沒放過,皺著眉仔細審視了半天,生怕那里藏著什么看不見的細作。

陳光蕊端著粗瓷茶杯,掩住嘴角一絲好笑??磥砦赫魇侨瞬芄俚拿孛?,他自己已經(jīng)知道了,但這份過度謹慎的戲碼還是要做的。

恐怕一半是真的性格使然,他在謹慎地維持著自己的人設,不能在打破了那神秘低語的秘密后就像換個人一樣。

另一半的意思,陳光蕊覺得,魏征還是沒有完全相信自己,這種偏向神話的秘密,他不會向自己透露。

當然,如果自己是個普通人,魏征告訴自己他是人曹官,是神仙,那......

這些,陳光蕊倒是不在意,等時機一到,這些事都會揭開的。

等魏征自己確認了好幾遍“安全”,終于帶著點放心又帶著點矜持地回到桌邊坐下時,陳光蕊臉上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仿佛什么都沒看穿。

“光蕊,”魏征的目光落在桌上的劣酒和油紙包上,非但沒有嫌棄,反而露出一絲真切的笑意,

“今日痛快!不喝你那新豐酒,我那壇埋在院子里十年的桑洛酒,可以開壇了!”

他揚聲道,“把那壇老酒挖出來!”

很快,一壇滿是泥封的老酒被送了上來。拍開泥封,一股濃烈醇厚的酒香瞬間蓋過了陳光蕊帶來的劣酒味,充盈了整個書房。

魏征親自斟了兩碗,琥珀色的酒液在燈下閃著誘人的光。

他端起碗,與陳光蕊碰了一下,豪氣干云地飲了一大口,辛辣的味道讓他咂了咂嘴,隨即臉上泛起暢快的紅暈。

“痛快!”他放下碗,眼睛格外亮堂,“你是沒看見今日大殿上那幫小人的嘴臉!房玄齡陰陽怪氣,長孫無忌笑里藏刀,程咬金那頭蠢驢差點又想撲上來!哼!可惜啊,殿下英明,乾綱獨斷!準了我的折子!還升我為尚書右丞,擢了李藥師為行軍總管!”

魏征的聲音帶著興奮,詳細地將朝堂上的交鋒、自己如何引經(jīng)據(jù)反駁斥、最后李世民的決斷繪聲繪色地講了一遍。

陳光蕊就在一旁“津津有味”地聽著,他清楚,兩個人這次聊天,魏征已經(jīng)沒有第一次見面時那么謹慎的試探了,完全是把能說的都說給了自己聽。

這是魏征展示給自己的信任。

這種信任,對于他來說,已經(jīng)足夠了,雖然沒有什么實質(zhì)性的收獲,但是比收獲了什么還要重要。

當然,在聽的同時,陳光蕊心里也惡趣味地想著,老魏這幾句中,哪句是在吹牛呢?

終于說過了癮,魏征看向陳光蕊,眼神充滿了一種坦然的親近和托付,語氣也變得認真而鄭重,

“這些日子,我的事情終于忙完了,也該說說你的事情了?!?

他這么說,表示這些天,陳光蕊做的,他都已經(jīng)領情了,現(xiàn)在也想為陳光蕊做點什么。

魏征頓了頓,接著道,

“瓊林宴在即,殿下定要授官。你告訴老夫,心中可有屬意的去處?或者,有什么想法?”

他這話問得直接,意思也說的明白了。

這老魏,說這種事情也不隱晦一些,一看就不懂得為官之道。陳光蕊在心里吐槽,然后喝了一口魏征那醇厚的老酒,臉上露出一絲淡然的笑意,

“謝魏公厚意。”

他放下酒碗,語氣很平靜,

“不過,魏公剛剛擢升為尚書右丞,位雖尊,權(quán)卻尚需積蓄。而今朝堂之上,吏部選官考課,五品以上官員任免舉薦之權(quán),盡在中書令房玄齡、門下侍中長孫無忌這些真正的宰相府門、秦王府舊勛手中牢牢把持?!?

他看著魏征微微凝住的神色,繼續(xù)道,

“我不過一新科狀元,無背景根基。若是現(xiàn)在與魏公走得近,被他們視為眼中釘,稍后授官……能去哪個偏僻角落做個無權(quán)無勢的主簿、縣丞,已算是手下留情。若是運氣再差些,”

陳光蕊拿起筷子夾了片豬頭肉,聲音依舊平穩(wěn),

“被故意放在某個風口浪尖上的小衙門,做那惹禍招災的替罪羊刀筆吏,也并非不可能。”

一番話,有理有據(jù),將魏征剛剛因升官而產(chǎn)生的些許“我能幫你說話”的念頭,瞬間戳破。魏征臉上的那點興奮和紅暈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凝重,但是嘴里還嘟囔著,

“還反了他們了,沒見過誰敢這么埋沒狀元的?”

不過,他清楚,這年頭,中了進士說不好都能被冒名頂替,那誰又規(guī)定狀元不能去一個偏僻角落了,你就算有超過所有人的才華又怎樣?

陳光蕊看著魏征為難的表情,心中暗笑,如果這么容易就讓你還了人情,那我還做這么多事干什么?

魏征沉默了,握著酒杯的手指微微緊了緊,他知道陳光蕊看得沒錯,他現(xiàn)在確實沒這個話語權(quán)。舉薦陳光蕊?別說成事,反而可能是害他更快成為靶子。

魏征長長嘆了口氣,重重地點點頭,“……你所慮極是!是老夫……想得簡單了?!?

書房里一時間只剩下酒碗輕碰的聲音。老酒很香,豬頭肉也很美味,氣氛卻顯得有些沉。

魏征清楚,自己那封“安內(nèi)懾外”的奏疏就是陳光蕊的諫言,而且為了這封奏疏能成,陳光蕊這些天也一直在忙前忙后,

自己欠了這狀元一個人情,若是不還,心中總是難受,

過了半晌,魏征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他抬起那雙因喝了點酒而更顯銳利的眼睛,若有所思地盯著陳光蕊,聲音放低了些,帶著點探究:,

“對了,老夫今日聽到一個消息,”

他身子略微前傾,“聽說你……去大興善寺、意圖出家拜門的時候,在路上……遇到了行刺?”

聽到這,陳光蕊來精神了,你要說這件事,那我可就要好好說道說道了,人曹官。

陳光蕊心中了然,這老魏是不想欠著自己,已經(jīng)想到了從另一個方面來幫自己了。

而陳光蕊等到就是這件事。

畢竟魏征是人曹官,是玉帝在人間的使者,主管人間的事務,那佛門在長安這么亂搞,他不會不管吧?

別人或許不知,但是陳光蕊清楚,自己與殷家結(jié)親,涉及到了金蟬子的轉(zhuǎn)世,這是佛門的大計,憑自己的力量根本無法逆轉(zhuǎn),那他現(xiàn)在要開始試著去借助另一個維度的力量了。

他放下酒杯,神色平淡地將那日遇刺、兇手化為普通農(nóng)夫用最簡練的幾句話帶過。

說完,陳光蕊仿佛隨口一提,

“那兩個農(nóng)夫,鄉(xiāng)鄰說他們在涇河邊干過活,后來又到了長安,然后才去向不明的。田間問遍了無人察覺異常,但涇河那邊……線索似乎就斷在那里了。”

他刻意頓了頓,像是無意間補充道,“聽說涇河水打漁的有很多,不知道他們在那地方,有沒有碰見過什么……不同尋常的人或事?”

魏征立刻挺直了腰桿,眼神恢復了幾分在朝堂上剛懟完人的精氣神,一口應承下來,

“嗯!竟有如此妖邪之事,當街行刺新科狀元,簡直無法無天!這事包在老夫身上!”

他拍了拍胸脯,官威擺得十足,

“老夫如今是尚書右丞,徹查一個案子,職責所在!”

陳光蕊看著他信誓旦旦的樣子,想起那個還在盼著“人曹官”救命的老龍王,不知道那老龍知道人曹官的消息,會是什么表情,想到這里,差點沒憋住笑。

他故意帶著點疑惑,追問了一句:“哦?魏公打算怎么查?那妖邪手段詭異,普通衙門恐怕……”

他話沒說完,但意思很明顯,靠官位硬查妖邪,行得通?

魏征臉上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尷尬,隨即被更嚴肅的表情蓋過。

他避開了“人曹官”的秘密,只打官腔,

“哼!只要是人行事,就必有蛛絲馬跡。官府辦案自有一套章法,該查自然會查到底。你無需多慮。”

陳光蕊看著魏征那“打死也不承認有神通”的倔樣,知趣地不再追問那個注定得不到答案的秘密。他點點頭,仿佛真的相信了魏征官方的力量。

見陳光蕊不再刨根問底,魏征似乎松了口氣,重新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放下杯時,他神情卻再次鄭重起來,帶著長輩式的告誡,

“那妖邪之事,我既應下,便會留神。倒是你,”

他語重心長地看著陳光蕊,

“如今我算是把秦王府那幫勛貴得罪透了,他們正憋著火。你與我走得近,須得格外小心。瓊林宴前后,莫要給小人留下什么把柄。低調(diào)行事,靜待時機。”

他的目光在陳光蕊臉上停留片刻,確認對方聽進去了,才收回視線。燭光搖曳,映照在桌上那壇老酒和所剩無幾的豬頭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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