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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那潑猴

“那猴子,那張嘴!老夫走南闖北幾十年,從未受過如此窩囊氣!”

李靖想起了當年的事情,齒縫里嘶地吸了口涼氣,仿佛那股久遠的怒火又被引燃,

“那年老夫不過是隨偏師往北邊草原兜個圈子,收拾幾股突厥游騎。鬼打墻似的,愣是遇上一場沒頭沒腦的大霧!稀里糊涂就闖到了那兩界山的山腳下!”

街市的喧囂似乎淡了下去,李靖的眼神越過眼前的人流,直勾勾投向遠方,滿是忌憚。

“那山,半拉子埋在土石堆里,就剩個猢猻腦袋露在外頭!一見老夫過去,那對金眼就滴溜溜轉,還能口吐人言。”

李靖的聲音壓低,帶著當時的氣惱,“張口就是‘兀那凡人,爺爺在此壓了五百年,速速磕頭拜見你家祖宗!’”

他重重哼了一聲,臉上肌肉抽動,

“老夫堂堂開國大將,如何受得住這妖孽的腌臜氣!提劍便劈!”

“可……”

李靖臉上那點余怒瞬間被難以置信的駭然替代,

“那猴頭!非但不躲,反倒把脖子往前一伸,嘿然一笑,‘用力些!沒吃飯么孫子?替你祖宗撓癢癢呢!’”

“我那寶劍愣是在它身上留不下痕跡。”

“后面一下,我使了全身的力氣,劍光下去,噗嗤一聲,那腦袋咕嚕嚕滾落在地!老夫剛想收劍……”

他喉頭滾動一下,聲音干澀,

“你猜怎的?掉地上的猴頭竟沖著老夫齜牙咧嘴:‘不孝子孫哪,砍爺爺腦袋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陳光蕊心頭巨震,五指無意識地在袖中收緊,沒錯!是齊天大圣!

是他!這信息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進陳光蕊的記憶深處。

他強自按捺著翻涌的心緒,臉上維持著傾聽的平靜,目光卻垂了下去,死死盯著青石板縫,不敢讓眼中掀起的驚濤駭浪泄露分毫。

隔墻有耳,每一步都可能踏錯!

現在的他,看誰都像監視自己的人,只能竭力將李靖描述的每一個字都刻入腦海,一字不差!

“……那妖猴話音未落,掉地上的猴頭竟‘哧溜’一下,自己飛了回去!眨眼工夫,脖頸接上,連根毛都沒掉!”

李靖的手下意識地握緊,仿佛又摸到了當日震得自己虎口發麻的劍柄,“老夫后來砍了他三次!次次如此!那妖猴還哈哈大笑,‘爺爺這腦袋瓜脆,你多砍幾個當蹴鞠踢!嘿嘿,真孝順!’”

他長長吐出一口濁氣,那憋屈的無力感似乎至今難忘,

“最后老夫……唉!只能憤而離去,只盼天雷劈死這滿口祖宗的孽障!這便是老夫親歷的妖邪之事!實打實!絕非虛言!”

他抬頭,銅鈴般的眼狠狠掃過街巷兩側,目光如刀,像是在尋找可能潛藏的窺視者。

陳光蕊這時才緩緩抬起眼,眉頭緊蹙,聲音壓得只夠兩人聽清,

“李將軍所見,實在匪夷所思。依將軍看,”

他目光銳利地迎上李靖,“今日這兩個……這般詭異手段,弄兩個普通農人來行刺你我的妖邪,又該是何來路?是‘那位’舊太子那邊……余孽所遣?還是……”

他故意頓了頓,眼中適當地露出驚疑與忌憚。

李靖濃眉狠狠一擰,同樣壓低聲音,帶著一絲濃重的肅殺,“若玄武門前夕,舊東宮那幫人便與這等妖物勾結……哼!可若按今日局勢論,秦王已承大統,既為太子……”

他眼中厲光閃動,“這膽敢潛入長安天子腳下的妖孽,倒更可能……是沖著他來的!是舊黨的手段!意在制造恐慌,亂他根基!”

他握緊了拳頭,“只是……西牛賀洲才是妖邪叢生之地,此地乃南瞻部洲,還從未見過此等妖邪,這幫東西竟敢把爪子伸進來,膽大包天!”

“將軍所言極是。”

陳光蕊微微頷首,順著他的話鋒,眼神里流露出急切與憂慮,

“此事非同小可!兩個尋常農夫,竟能瞬間化為兇悍死士,背后操縱之力詭異莫測!今日你我遇刺,焉知明日他們又會在何處作亂?將軍在朝中威望素著,手眼……”

他停頓了一下,像是想起什么,改口道,

“執掌兵部,調兵遣將、詳查細究,總比我這個初入京城的窮酸書生方便得多。若將軍肯出手追查這妖邪根底,長安或可避過一場大禍!天下蒼生亦感將軍大德!”

他語速加快,帶著不易察覺的誘導,雙手一揖,姿態懇切。

李靖眼神驟然一亮,仿佛被陳光蕊“執掌兵部”四個字刺激了一下,但旋即黯淡,一張國字臉上滿是深深的灰敗與自嘲,嘴角肌肉不自然地抽動了一下。

“哼……呵……”

他從鼻孔里泄出一聲苦澀的冷笑,“調兵遣將?詳查細究?陳狀元,你太看得起李某了!兵部……哼,現如今不過是個架在火上烤的空殼子!”

他煩躁地一揮手,仿佛要驅散那無形的憋悶,

“陛下剛掌太子印監國,雷霆手段清洗舊東宮!似李某這等曾……曾因駐守北地而未能明確站隊的‘墻頭草’,此刻能保住頭上這項烏紗,已是皇恩浩蕩!還談何‘執掌’?談何‘追查’?”

他的聲音干澀無比,透著一股心灰意冷的頹然,

“怕是用不了幾日,便該有人來‘請’老夫‘安心休養’,兵部這趟水……老夫怕是趟不進去了!那等驚天妖術,非朝廷動用舉國之力不能窺視根底……李某如今……有心無力,實在抱歉!”

他目光沉沉地看了陳光蕊一眼,里面盡是無奈與一絲被世事磋磨的蕭索。

陳光蕊的目光靜靜落在李靖那滿是頹唐與壓抑的面龐上,深邃的眼眸深處飛快地掠過一絲了然與算計的光芒。

他唇邊忽然勾起一抹極淡、幾不可察的弧度,仿佛撥開云霧看到了被遮蔽的前路。

“將軍過慮了。”

陳光蕊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清晰傳入李靖耳中,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

“陛下之胸襟氣魄,絕非尋常帝王可比。李將軍請看,”

他微微側身,不著痕跡地朝著宮城方向一引,暗示那個他剛剛攀附上的名字,“魏大人!昔日何許人也?舊太子的洗馬!”

“魏大人?”李靖眼中果然閃過一絲驚疑不定,想到了昨日魏征被新太子任命詹事主簿的事,嘴里還說著,“別著急,讓我想想。”

陳光蕊目光灼灼地直視著李靖,言語間充滿了引導性的信任,

“將軍之功勛才干,更在魏大人之上!今日雖暫處風口浪尖,似有沉寂之像,但我敢斷言!待陛下徹底穩固朝局,廓清寰宇,必然需依仗將軍這等沙場宿將坐鎮邊陲、威懾四方!這兵部的大印,遲早還是將軍的!”

李靖那灰敗的臉色,如同被一陣溫煦的春風吹過,瞬間由青白轉成了泛紅的激動。

他眼中那點熄滅已久的火苗猛地跳動起來,越來越亮,帶著難以置信的驚喜和被點破心事后的深切渴望。

“真……真有此事?陛下……果真能不計較李某的……遲疑?”

他聲音有些發顫,手不自覺地搓著衣角,目光死死釘在陳光蕊臉上,像在尋找一個能徹底安心的答案,但是很快,他又失望了,

“你一個新晉的狀元,不知道這朝堂那些文官們的心思,那都是害死人不償命的,李某能保住性命就不錯了。”

陳光蕊斬釘截鐵,語氣中透出無比的篤定,

“我雖然未入朝堂,但是我大唐名將的風范早已經如雷貫耳,李將軍,您只是休憩的猛虎,只要我大唐還有仗要打,您定然還有建功立業之日。”

他一邊說著話,一邊注意的李靖的表情。

此時,李靖的情狀看在他眼里,知道這步棋已然落定。

他悄然松了一口氣,緊繃的心弦略微一松,又仿佛不經意地提起,聲音里帶上一絲年輕人獨有的好奇與期待,

“待將軍日后再度執掌兵符,威震天下之時……”

他目光投向西北方,那里仿佛映襯著傳說中那座山嶺的輪廓,

“若機緣到時,將軍能否……再帶陳某去見識見識那兩界山下的‘祖宗’?讓陳某也開開眼,看看這滿口叫‘孫子’的猴子,究竟是何等刀槍不入的潑天膽色?”

李靖胸膛中那股憋屈良久的郁氣,在這一刻仿佛隨著陳光蕊擲地有聲的話語徹底消散了!

尤其是那句“再掌兵符,威震天下”,如同烈酒滾過喉腸,燒得他氣血翻涌!再看眼前這年輕狀元,哪還有半分初識時的戒備?分明是目光如炬、能勘破迷障的知音!

“哈哈哈哈哈!”李靖終于壓抑不住,放聲大笑起來。

笑聲爽朗粗豪,震得街邊路人側目,如同沉雷滾過午后的長街,帶著一種撥云見日的酣暢淋漓,

“陳狀元一言,真乃金聲玉振,令老夫撥云見日!”

他大手重重一拍陳光蕊的肩頭,力道沉得讓陳光蕊腳下都微微一個趔趄。

“好!”李靖笑聲未歇,已然應下,虎目精光四射,

“今日得遇狀元郎,實乃快事!”他拍著胸膛,粗聲粗氣,卻又斬釘截鐵,

“若還有此機會,必帶你一道去那兩界山!老子也指那潑猴的鼻子問問,還記不記得當年他口口聲聲自稱的爺爺是誰!再問問他,你這張碎嘴挨了我李某人的劍,到底癢癢不癢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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