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天，蔡逸哲日里巡山，夜間周旋于豹子頭、黃風怪之間，再加上修煉不輟，日子過于充實。

一時疏忽了這位一起入山，心思單純的小牛精。

昔日兩妖以兄弟相稱，如今一聲頭領，好似隔了一層厚屏障。

“牛兄弟，你怎么客氣起來，你我先前不是以兄弟相稱嗎？

還是照舊！

當日你我一見如故，說好互相扶持，是我一時疏忽，累你受苦！”

蔡逸哲目光掃過那開裂淌血的前蹄，復眼中金芒一閃。

“即日起，你隨我巡山，領小頭目之職！”

牛旋風渾身劇震，牛眼瞬間通紅，積壓的委屈混著暖流涌上喉頭，只化作一聲哽咽：“蚊……兄弟！”

蔡逸哲飛近，前肢輕觸其肩膀。

“對了，咱一塊上山的老驢呢？可曾見過？”

牛旋風吸了吸鼻子：“前些日子，好像在開鑿山路……”

“走，尋他去，咱兄弟三個一起巡山！”

……

尋到馬不凡時，這驢妖正馱著鋪路巨石，背上磨禿了一大片，渾身青紫磕痕。

一聽能隨蔡逸哲巡山，還當小頭目，他頓時涕淚橫流！

“這般苦熬，為何不改投別處？你倆不是常換山頭么？”

蔡逸哲奇道，不解平日擺爛的二妖為何突然忠心起來。

“嗨！誰不知黃風大王神通？我等跑不出幾百里就能被逮回來，就算溜了，也沒大王敢收留咱！”

牛旋風開口解釋道。

蔡逸哲表情一僵，這可不就是他手下巡山小妖的差事？

“開頭還行，畢竟背靠大樹好乘涼嘛！”

馬不凡耷拉著長臉，耳朵甩得啪啪響。

“可最近不知哪個挨千刀的鱉孫，攛掇大王趕工，雖加了吃食活計，可累死馬王爺了。

出這餿主意的一準兒挨過俺的馬王飛踢，腦殼壞掉了！”

“我知道是誰?！?

蔡逸哲牙縫里擠出幾個字。

“誰？！”馬不凡猛地扭頭，“指給俺瞅瞅！看俺不……”

嘭！

話音未落，一記勢大力沉的飛踹正中驢臀！

馬不凡“嗷嗚”一聲，化作滾地葫蘆摔出十幾丈遠！

“你蚊爺爺提的！鱉——孫——”

“哈哈哈……”

塵土飛揚中，三妖笑罵扭作一團，驚飛一片林鳥。

“走，尋些藥膏敷上?！?

蔡逸哲修有歸元養生訣，但此訣僅能自救，卻幫不得別人。

“無妨，瞧好了！”

牛旋風憨厚一笑，法力微涌。

咔嚓！

一聲輕響，那布滿裂痕的前蹄竟如舊殼般應聲脫落！

新生的嫩蹄甫一接觸空氣，便急速硬化、轉黑，眨眼間已覆蓋上烏黑發亮，泛起金屬色澤的角質層，甚是神異！

“嘿嘿，俺家祖傳牛王拳的厲害著呢，煉到深處，可拳鎮山河！”

說罷，他得意揮拳，引起勁風呼嘯。

蔡逸哲復眼微凝，好個老油條！

表面凄慘，內里摸魚，演技當真爐火純青！

那稚嫩皮相與純良眼神，真是最佳偽裝。

方才那點心疼……算是喂了牛了。

等等，那滑頭老驢……

念頭方起，便見馬不凡渾身劇烈一顫！

道道精芒在體表流竄，抖落大片破損皮屑，露出底下油光水滑的新皮。

除卻背上禿了一塊，哪還有半分傷痕？

這天下妖才真如過江之鯽！

蔡逸哲心頭一凜。

近日實力、權位驟升，心性竟不如往日沉穩，一絲浮躁，險些蒙蔽靈臺。

蔡逸哲暗自警覺內省，當引以為戒！

莫學連續蛻變后的金蟬那般狂傲，小看他人。

道心需堅若磐石，手段卻應當流水無形！

再看眼前二妖，皆是化形有成、深諳生存的老江湖。

原本還擔憂其壓不住巡山小妖，看來是多慮了。

也是，這莽莽妖世，大家皆在苦海爭渡，各有其道，各展其能。

自身尚在紅塵爛泥里翻滾，何敢妄斷別人命途？

一念通達，靈臺如洗！

體內金蟬經瞬間發出清越嗡鳴，運轉速度激增數倍！

心境澄澈，竟引得法力奔涌！

蔡逸哲靜立當場，復眼中金芒流轉，周身氣息悄然蛻變，多了一分難以言喻的沉凝與通透。

……

安排妥當牛、馬二妖，蔡逸哲巡山一圈后，徑直回到招妖處。

“姓名？來意？有何神通？”

“怎……怎問得這般細？”

“那大王山門，你還拜是不拜？”

“……酸刺兒，會、會扎妖……”

……

如煙兒挨個詢問。

蔡逸哲端坐石桌上，爪尖輕叩，冷眼看著，不時上前吸上幾口血。

不能只盯著妖王的大神通，小妖們的絕活亦是資糧！

黃風怪的三昧神風不好得，拿捏這些新入門的妖怪還是手到擒來的。

很快風聲傳出，蚊頭領身懷秘術，善辨忠奸！

唯需飲少許妖血。

眾所周知，蚊頭領不喜吸血，全是為了洞里弟兄和睦，大王安危，這才甘忍不適，勉力為之。

“長官！俺是好妖?。　?

“好妖壞妖豈由你定？嗯，確是好妖，晚飯，給你加只雞?！?

“蚊頭領！您的百年靈芝落小的這了……”

一妖手捧靈芝，滿臉諂笑。

“靈芝放下，近前讓本頭領驗驗根腳?！?

“頭領好！這是您的千年黃精……”

“煙兒收下！”

“蚊頭領！您的鵝……”

一妖肩扛肥鵝，擠到近前。

“鵝？那本頭領不記得了，放心，本頭領不記仇！”

……

風聲傳入黃風怪耳中。

他只淡淡一句：“倒是有心了?！?

待蔡逸哲恭敬奉上幾株珍稀老藥后，黃風怪頓時睜開假寐雙眼，頷首道：“放手施為！”

末了，又似無意提及：“多尋些安神助眠的藥草來……”

蔡逸哲眼神微轉！

瞥見黃風怪強掩哈欠，又聽著洞廳內晝夜不休的嘈雜鑿擊聲，頓時心中了然。

眼下寒冬迫近，工期催命，小妖分批輪流施工，晝夜不休。

這廝晝伏夜出已成本能，加上膽小謹慎，施工聲如魔音灌耳，定是睡不安穩，難怪最近精神欠佳！

是個良機，當好好謀劃！

他當即退出內洞，臨走還對著熱火朝天的小妖們高呼。

“弟兄們加把勁！晚上加雞吃，大王也看著呢！”

霎時間，叮當亂響聲高出數成！

蔡逸哲笑著振翅離開，心中計劃已有雛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