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河水激蕩，一如往昔。

金蟬的身影在無垠的水面真如滄海一粟。

蔡逸哲懸停半空，催動全身法力灌注復眼，直噴薄出尺許長的精光，方才勉強看清金蟬情況。

金蟬越行越遠，一鼓作氣已行了差不多一百五十里遠。

一開始他的身影越來越小，現在在蔡逸哲眼中反而在慢慢變大。

蔡逸哲看得清楚，那不是金蟬在返航，而是法力逸散所致。

不光其身軀在發光，身下的蓮花寶座也在層層剝落。

這說明金蟬已無法精確操控法力，到了危急關頭。

雖然希望金蟬能安然到達彼岸，但理智告訴蔡逸哲，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果然，僅過了一盞茶的功夫。

金蟬所乘蓮花寶座便如同燃燒起來了一般，驟然膨大數圈，隨后徹底虛化消失。

而他本人卻并未落入河中。

反趁寶座消散的最后一瞬，猛然一踏，躍至半空。

“吼！”

他一聲暴喝，全身驟然爆開朵朵血花，神金異寶般的血肉寸寸炸裂，眨眼間從一個肌肉正太變得如同骷髏一般。

所有血肉化作血霧繚繞在周身，化作一朵鮮艷的花苞。

他在強行運轉金蟬經，沖擊第一轉最后的天關！

只是體內法力枯竭，不得已只好用肉身來催動。

這是舍命一搏！

可惜沒時間了，他極速向河面墜去，血色花苞雖也暫時未沉入水下，但受到河水沖蝕，正在迅速褪色。

鏘——

一聲長鳴從花苞中傳出，經久不絕，直達九霄。

血色花苞頂部一陣異動，一顆腦袋強行擠破花苞鉆了出來。

只一瞬，這方天地似乎都瘋狂了，千條瑞靄垂落、萬道金光迸射，似在迎接仙佛降世、神圣臨凡！

方圓千丈內。

河水都被一股無形神力壓制，再無風波，如鏡面般平滑。

蔡逸哲遠遠看到這等奇景妙觀，頓時心頭大喜。

這是跨出那一步了嗎？

可不等他歡呼出聲，長鳴戛然而止，祥瑞頃刻消散，一切猶如夢幻泡影般瞬間戳破。

突破，失敗了！

血色花苞已經消散，新生的金蟬模樣不超過十歲，且身軀已落入水中大半。

原本靜止的水面失去了束縛，瞬間狂暴著涌來。

轟！

不等河水灌下，金蟬周身便猛地炸開。

雖然沖關失敗，但他也比先前強橫了太多，身上已氤氳著些許仙佛之氣。

他將法力灌注于雙腿，狠狠踹在玲瓏傾天棍上。

這一擊用了全力，兩條腿更是直接炸開，化作能量將二者急速推向相反的方向。

玲瓏傾天棍乘風破浪，疾馳而歸，眨眼到了河岸，且威力不減，又把岸邊犁出一條數丈寬，十余里長的巨大溝壑。

而金蟬上半身則向前竄出了數十里遠。

轟！

其軀體炸開，胸部以上又前進數十里。

轟，轟……

手臂、肩膀……

直到四百里遠，行至一半，金蟬僅剩下一顆頭顱飄在河面，不上不下。

再不能前進！

……

其仰面望天，目光中沒有一絲懊悔和痛苦。

有的只是一往無前……

河水起伏，頭顱亦隨著波動。

很快，在流水的沖刷中，其血肉完全消散，只留孤零零一個晶瑩頭骨隨水流漂蕩。

蔡逸哲遠遠遙望著這一幕。

即便早有預期，心里也早已提前做好了建設，可親眼目睹之下，仍感到一陣心悶發慌。

身體一陣搖晃，從空中墜落下來。

也不知是否是全力催動法力觀察，消耗太大導致。

……

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陣陣梵音。

由遠及近，由弱變強。

蔡逸哲猛地抬眼望去，發現聲音源頭正是金蟬隕落方向！

他強打起精神，一沖而起，再次來到高空。

發現不僅有梵音傳唱、玉磬和鳴，更多朵朵寶花飄落，從頭骨中接引出一道虛影。

虛影出現的剎那，天地有十數道白虹騰起，貫穿東西！

周身瑞靄環繞、腳下祥云鋪路，身前有玄猿獻果，背后有彩鳳鸞鳴……

虛影漫步流沙河上，從容淡然，一步蓮花開，兩步蘭花綻……

眨眼來到蔡逸哲面前。

蔡逸哲只覺一股馨香撲面而來，眼前現出一張笑盈盈的溫潤面龐，正是金蟬！

一如初見般神采飛揚。

只是如今成了半透明的虛影，蔡逸哲嘴巴張合幾次，卻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他知道金蟬確實隕落河中了，這只是其一縷殘魂！

金蟬虛影抬手一指，點點靈光飄灑進蔡逸哲體內，只是自身輪廓更模糊了些。

靈臺似有一汪清泉澆下般，頓時讓蔡逸哲精神一震，一掃先前悲切。

他連忙擺手：“小蚊無礙，圣僧莫要再施展法力了。”

“無礙，貧僧這一點靈光，即便不作為也會很快消散。”

金蟬虛影擺擺手，聲音恢復了儒雅，不再桀驁。

“那如何才能救回圣僧？”

“蚊施主不必悲傷，貧僧只是去輪回而已，日后有緣，自會再見。”

說著，其伸手朝遠方一招，頓時有一道烏黑流光飛射而來。

正是玲瓏傾天棍！

“估計未來很長一段時間不能再見蚊施主了，就讓他陪伴護持蚊施主左右吧！”

金蟬大袖一揮，玲瓏傾天棍自動飛至蔡逸哲面前。

蔡逸哲兩只前爪抬起，緩緩接過。

神兵似是通靈，如意玲瓏，自動縮小至蔡逸哲身體般長短。

見此，金蟬欣慰一笑。

嘩啦啦！

就在這時，傳來一陣破水聲，竟是沙僧從河中跳了出來。

他駕云飛到近前，手里拿個東西不停盤玩。

“和尚，你的頭還要嗎？

我在此多年，吃了不少人，就見你一個頭漂在河上，看著甚是喜愛。

算了算了，我看你也用不著，不如送與我吧。

我這就替你去給閻王打個招呼，這樣咱倆誰也不欠誰。”

“放屁！

把圣僧遺骸還……”

蔡逸哲悶喝一聲，急振翅沖上去搶奪，可金蟬一指，就將其定在空中，一動不動。

“皮囊而已，施主喜歡，拿去便是，也算貧僧謝過方才托舉之情。

另外不必勞煩施主與閻王招呼，貧僧自有安排。

貧僧曾聞施主在此受罰，日后若少造些殺孽，想必也可早日解脫。”

“嗯，借你吉言吧！”

沙僧對此不置可否，只專心研究頭骨，左看看，右瞧瞧，隨后返身躍入河中。

“此間塵事已了，如此，貧僧便去了。

蚊施主，咱們日后有緣再見！”

說罷，金蟬對著蔡逸哲面帶微笑頷首，身形化作神光粒子，徐徐消散。

蔡逸哲這時方能動彈，他沉默良久，最后長嘆一聲。

對著金蟬消散的方向躬身行禮，久久未起。

“恭送圣僧！”